<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近在老家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砘子,勾起了我童年与少年往事的回忆。</p><p class="ql-block">砘子,扁圆型的石器,直径20厘米左右,厚6厘米左右,中间有一圆孔直径约7厘米。这砘子用青石钻凿而成,光滑如面,一是师傅的做工精细,二是它不知在黄土地上滚磨了多少岁月,才让自己细腻光滑起来,我抚摸着这个光滑的砘子,犹如婴儿脸蛋般的美感。</p><p class="ql-block">儿时,我一直盼望着母亲浆棉线,因为只有浆棉线,我才能吃上美口的面筋。至于那面筋是怎么做成的,我也不了解,只知道浆线时才会有面筋吃。那面筋好像没有现在卖的面筋好看,小孔孔不多,但吃起来好劲道,现在市场上买来的面筋,吃起来总感觉比不上母亲那时做的面筋有口劲,半个多世纪了,母亲做的面筋总让我回味悠长。</p><p class="ql-block">吃罢面筋没事,就看母亲和奶奶浆线子,她们用四把木杈支撑起一个晾线架,两把一组,杈头朝上,杈把朝下,呈八字型交叉,用绳子扎紧,把一根杠子的两头支撑起来,中间串入线圈,这一圈线也叫“一拐线",每一拐线都是浆洗过的,串在杠子上晾晒的。那湿漉漉的线圈,串在杠子上,晾在院子中央的太阳光下。母亲为了让它很快晾晒好,先是用尺把长的小擀面杖串在线圈里,用双手扭转擀杖,那“一拐线”在擀杖的作用下,就成了麻花状,线里的水份就被拧挤出来,顺着母亲的手和胳膊“沥沥啦啦”的往下流,就这样一圈一圈的棉线被母亲拧出了水份,这一圈一圈的棉线就像被审讯一样,经受着母亲的“严刑”。线里的水份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一招不行,再换新招,母亲为了拧出线里的全部水分,做到滴水不留,她就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这“杀手锏”就是“砘子”,她把砘子搬了出来,洗净擦干,串到擀杖里,在擀杖的两端各挂上一拐线,然后再扭转砘子和擀杖,让两拐线又成麻花状,在砘子重量和母亲用力拧拽的作用下,那线里的仅有的一点水再也藏不住了,只好怪怪地像泪滴一样洒落下来,好像这线圈是不见砘子不落泪。那时我也出于爱好,两手抓住母亲拧紧的砘子和擀面杖,在做打秋千姿势,然后在母亲“快起来,别碍事啦!"的呵斥声中才肯罢休。</p><p class="ql-block">小时候,认为砘子是浆线时拧线用的,长到少年时,参加了生产队劳动,才懂得砘子的主要用处是砘地。秋天、五月耩地后,我们就分配负责拉砘子,跟在拉楼耩地的人后面或在耩过的地块,拉着石砘子顺着楼垅压实土壤保墒,这就叫“砘地”。这砘子是三个一组,由砘子、砘轴、砘框组成,也称砘子。砘子一般由一个人拉动,如果地面平,拉着也不费多大劲,“叽叽吜吜”地跑得也欢,如果土地一头高一头低,不平整,上坡时就比较吃力,下坡基本不用劲,甚至还得随着砘子跑。那次我和本家三哥在地里砘地,这块地是我们队里的最大地块,也叫一百亩地。这一百亩地是南北畦,两畦就是一亩地,一般割一耧麦子,从北头到南头,就需一大早晨的功夫,可见它地畦有多长,而且南高北低,坡度虽大不,但拉着砘子往南砘地时就得用劲,地干还好些,如果地湿,泥土把砘子粘得满满的,鞋上的泥土像锅贴一样,紧紧地贴在鞋底上,比粘胶还粘,又像打了个“鞋掌”,拉着砘子吃力费劲,肩上拉绳绷得紧紧的,腰弯成一张弓,“吭哧吭哧”地往前拉动。一边用力拉,一边还得扭头看看“跑砘”没有,“跑砘"就是从这一耧垅跑到另一耧垅里去,造成该砘的没砘了,不该砘的砘了,这是不允许,队长检查看见了不仅会批评,而且必须返工。“叽叽吜吜"的砘子声,好像在为我们加油呐喊,为了防止拉绳勒得肩头疼,就把身上穿着的布衫脱下来,折叠几层垫在肩上,这样拉起来就好受多了。我和三哥一直在明争暗赛,他快我也快,他慢我也慢,他一会儿撅着屁股比头高,低着头猛拉快跑,一会儿停顿小息,我也是紧跑慢赶不甘落后,他一次又一次地这样低头猛拉猛跑,好像这样效率比较高。忽然“娘啊!"一声,三哥坐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头“哎呀哎呀"的发出疼痛的呼叫,我急忙跑到他跟前一看,原来是畦中有根电线杆,他低头猛拉没有注意到这根电杆,一头撞到了电杆上,瞬时头上起了个大疙瘩,幸好没有大碍。休息了一会儿,三哥又支撑着拉起了砘子,这时他像泄了气的气球,我们都没有先前那种冲动的疯劲了。</p><p class="ql-block">时光飞逝,岁月如歌。农业机械化日新月异,砘地已成为历史,砘子也已消声匿迹,仅有的也在乱石窝里睡大觉呢,再无用武之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