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米兰出来,再次踏上315国道,从喀什到这里约有1600公里,G315一直陪伴着我们走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半个周长,感谢这条满载风沙,满载风景的道路!</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这里已进入库姆塔格沙漠,路边竖着“罗布泊1号桥”的牌子,似乎在提醒人们脚下曾是烟波浩渺的中国第二大咸水湖岸畔,1000多年前曾有商队络绎,驼铃声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东北方向依次是玄奘取经走过的流沙河:“长八百里,古曰沙河,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法显走过的白龙堆:“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帜耳。”自从有汽车开进沙漠,玄奘、法显西行途中的险恶荡涤殆尽。人们可以躲进汽车里欣赏风暴,在四轮奔驰中享受沙漠的朝晖落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在这沙浪翻滚,不时显现人类文明遗迹的瀚海里,总感到有诗意奔涌,有音乐流淌,有傅聪对德彪西《月光》曲的理解。今天写到沙漠时点开了《月光》曲,于是,我无法用文字表达的感觉,尽在被傅聪译为《月下怀古》的意境中了。当年法显、玄奘们走过这里时大概没有闲情体会这些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们向大漠边缘驰去,前行不到100公里走进了阿尔金山。山的那边是青海,道路越来越崎岖颠簸。因怕手机出问题,我每天都将所见所感在本子上记几句,今天翻看那段颠簸途中的记录,竟如天书鬼符,不可辨认。</p> <p class="ql-block"> 路虽难行,但车窗外的景色却由几天来的大漠戈壁,变成起伏俊逸的山野,象一幅幅浓墨淡彩的山水画。</p> <p class="ql-block"> 路边的戈壁滩连着大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大约两小时后,我们走出了阿尔金山,美丽的、埋藏着诸多瑰宝与人类文明的新疆渐行渐远,终于变成后视镜里的风景。地广天高的柴达木盆地铺展眼前,这里已是青海。</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路标上出现“茫崖”二字,望文生义的习惯让我即刻生出苍凉之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其实“茫崖”是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下辖市,位于柴达木盆地西北部,青海的西大门。2018年由花土沟镇、茫崖镇、冷湖镇组成,可谓中国最年轻的市。 汉代时属山那边的若羌国,为“丝绸之路辅道”,当河西走廊不通畅时它便兴盛一阵儿,处于时断时续的状态。</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四周远远的地平线上是连绵的群山,西北为阿尔金山,西南昆仑山,东北祁连山,将柴达木围成一个封闭的高原盆地。面积约24万平方公里,地下藏有铜、铁、锡、盐等多种矿物,如一个大“聚宝盆”。各种矿物在地表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植物、湖水亦各有其色,令大地如锦:一片褐色,一片黄色,一片青绿…… 如果航拍,肯定是一个斑斓的世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今天我们要去艾肯泉,去看那只神秘的“大眼睛”。有人称艾肯泉为“恶魔之眼”,有人则称其为“天使之眼”,人的感觉常常是云壤之别。</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下了国道,沿乡间小路颠簸前行,40公里用了近三个小时,终于来到艾肯泉。网上介绍它位于青海省茫崖市花土沟镇莫合尔布鲁克村。可是当我写此文,翻看照片时却发现所有拍摄地点都赫然标着新疆若羌县。老伴说照片上的地址错了,茫崖在新疆青海交界处,若羌基站的信号强大,夺了茫崖的“地盘”。放大地图,果真若羌还有一小片地在阿尔金山这边,紧邻茫崖,艾肯泉的信号被强悍的“隔壁”捕捉去了。就像去年,北京人不敢去六环外,怕手机信号被疫情封锁的河北掠去一样。现代科技让我们不敢轻信文字,不敢轻信照片,有些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p> <p class="ql-block"> 远远看到一片黄色的土地,艾肯泉被围在中间,若隐若现。直到登上高高的俯瞰台才看出一圈圈由黄变橘红,然后变赤红的大地中间有一片灰蓝色的泉水,如一只深邃的大眼睛仰望着苍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高高的升降观景台,登上它可以俯瞰艾肯泉全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航拍照片中的艾肯泉</p> <p class="ql-block"> 泉眼直径约有几十米,其深不可测,如同沸腾之水,翻滚上涌,据说从无间断。因泉水中硫磺矿物质的沉淀,使得周围土地色彩斑斓若凤凰展翅的样子。“龙眼凤羽”,美丽至极。</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人们从审美的角度称之为“天使之眼”;又因水中的硫化物,牲畜饮之皆死,从实用角度称之为“恶魔之眼”。老伴像看一幅三维地图似的说阿尔金、祁连、昆仑三座大山尽收其眼底,它“一眼看三山”!</p><p class="ql-block"> 在群山环抱中,艾肯泉的大眼睛一直看着这个世界,目睹了人类的昨日与今朝。也许当年周穆王西巡,张骞出使,丝绸之路的车马,法显、玄奘的身影…… 都曾映进她的眸中,我看到它的眼睛里泛着忧郁的光。看来不只是对文学作品的欣赏“一千个读者眼中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艾肯”蒙语为“可怕”,这是一处喷涌了上千年的地热温泉。40年前它还能喷出半米多高,现在虽喷力大减,但气势犹存。1876年至1878年间,正是大清左宗棠进疆平乱之际。四次深入中国西部探险的俄国探险家、旅行家普尔热瓦尔斯基,再次来到新疆、青海考察时,写下《走向罗布泊》一书,其中有段文字:“艾肯这个泉名是可怕的意思......连野兽也害怕这个泉,是绝不肯喝泉里的水的。”这应该是艾肯泉最早的确切记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下了俯瞰台,我们又在泉边踏行,脚下被腐蚀的橙色土地像一层巨大的蟹壳,薄薄的,硬硬的,环绕着泉水。水虽然不能饮用,却具有很高的科研价值,汩汩滔滔地带来了丰富的矿物资源,其中的硫磺不仅是一种生命元素,还是现代化学工业的基础。这样神奇美丽的泉水却因周围不能生长植物,牲畜不得饮用被冠以“恶魔之眼”,网上“艾肯泉”的词条下十之七八如此标注。人们享受着艾肯泉的矿物质,欣赏着它美艳的地貌,却又想让泉边芳草葳蕤,牛羊成群,真是太贪婪,不友善了!想起美国黄石国家公园中也有类似的热泉,却被赞誉为“最美的地球表面”。</p><p class="ql-block"> 最近从网上获得两个信息:一是耶鲁大学发现量子力学不成立,宇宙宿命论找到证据,或许真的存在着一种很高秩序的造物主并不仅仅是宗教信仰;一是谷歌传出首个自我觉醒的AI智能,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来自起源与未来的信息,似乎都在警示人类的认知有限,不可妄自尊大,不可泯灭爱心。</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离开艾肯泉,重回来时路,落日的晚霞中车子继续蹒跚在柴达木盆地的旷野中,又想起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p><p class="ql-block"> 100多年前,他曾几次走过这里,对中国西部进行四次艰辛考察,以至于为事业终身不娶。他一生的成就全部出于中国的探险考察,每次自中国归去,在俄国、在欧洲,迎接他的都是荣誉与奖章。49岁病逝,葬于吉尔吉斯伊塞克湖畔,两年后同样热衷于中国西部探险的瑞典人斯文赫定自喀什返回吉尔吉斯时,曾专程前往这位中亚探险前辈——普尔热瓦尔斯基墓地凭吊,斯文赫定亦终身未婚。普尔热瓦尔斯基曾说,“我要重新奔向荒漠,在那里,有绝对的自由和我热爱的事业,在那里比结婚住在华丽的殿堂里要幸福一百倍”;斯文赫定亦曰:“我已经和中国结了婚”。虽然网上对两位探险家有微词,但他们对地理学的贡献,在考古学上的发现,以及对大自然探索与追求的精神,却不可磨灭!</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这天我们在茫崖市“首府”——花土沟住下。“花土沟”名字很美,却坐落在寸草不生的戈壁荒原上。这里被称为“中国最孤独的城市”,周边350公里半径内没有一座建制城市,距离最近的甘肃敦煌市近400公里;最近的县城是250公里外,阿尔金山那边的新疆若羌;即使与自己的州府德令哈,直线距离也还有580公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花土沟的名字源于上世纪50年代,是第一批挺进柴达木盆地勘探石油的地质学家们叫起来的。他们看到这里沟壑纵横,土色红黄蓝绿,如花绽放,于是起了如此富有诗意的名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其实当年这里沟中没有水,土里没有花,却因地下埋着无尽的石油,富甲天下。周围上千平方公里的荒漠里密布着无数的钻井平台,“磕头虫”24小时不间断地汲取着大地深处的石油。油田总是富裕的象征,于是花土沟赢得了“小香港”、“小上海”的美名。</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花土沟的夜晚和黎明都来得迟,我们到达时,已是21点,太阳还没落下地平线,晚霞中路上跑的、街边停的豪车比人还多。据说小镇的树木花草全是靠30公里外阿拉尔地下水管道输送水来浇灌。这与土豪迪拜净化海水浇草坪的画风还真有点儿相似!另外,这荒原上的宾馆房价也是动辄大几百上千元。石油的豪气无处不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那晚上弦月挂在西天,朦胧的月光照着茫崖,照着柴达木盆地。这是中国西部一个平静、平常的夜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