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怀念我亲爱的父亲（2）

凤箫

2004年11月，爸爸走了。

爸因脑溢血卧榻五年。他在健康的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作画，逢年节寿庆也不能让他停下画笔（有诗为证）。

岁阑有感（打油诗一首）

又是一年近岁除，

怕动干戈肉酒壶，

增年减寿非所计，

只求独静在画楼。

　　爸不止一次地说过：“如果我不能画了，存的有安定片一吃就去了”。第二次脑出血后爸成了植物状态。我看着他拿画笔的手因天天输液肿胀变形心疼不已。常在独自陪伴时坐在爸的病床边，捧起爸的手贴在我流泪的脸上问爸爸：让您这样到底是自私还是爱您？

　　十八年来，爸妈在时的过往越来越多的在我记忆里出现。今天再把童年在山西老家的故事娓娓道来。

　　文革初期我们全家被造反派遣送回山西吉县老家。因妈妈坚持申诉，几个月后终于同意让她带着我们仨兄妹回到西安，留下父亲在老家当农民，一家人天各一方。

　　回到吉县，我们借住在城里“兰家疙瘩”的舅舅家。做为最小的女儿，我在老家陪爸爸的时间最多。在那段艰难困苦的日子里，留下了永远不会磨灭的记忆，是那么美好。

　　一次爸爸农活收工荷锄回来，看到从西安回到老家的我站在门口，一手臂掐起我哈哈大笑着径直回到屋里。院子里的婆姨们都流泪叹道：“唉，恓惶的”。

　　从县城的街道拐进来不远有一口井，整个兰家疙瘩吃水是要到这里挑的。劳动一天回来饭毕，爸爸还得去挑水。我常会坐在“窑浮头”（山西方言，窑上头的意思）等爸爸。

　　月明如昼，照着坐在窑洞上面的我也照着挑着水桶的爸爸，互相都能看得见。拐弯爸出了我的视线，那“吱咛吱咛”扁担水桶声、呼地放辘轳下去、“咯吱咯吱”绞上来的声音清晰的响在夜空。待一会儿爸出现在这陡坡上了。我飞快地跑去，拽住爸的食指，一起回家。这画面我不知再现过多少次！

　　文革回老家时爸爸41岁。对一个艺术家正是创作的黄金时期，而他一夜之间回到家乡成了农民。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乐观开朗，其实我那里懂他的茫然和无奈。

　　有一次爸带我寻访故友，他在路上就给我讲了唐朝杜甫的《赠卫八处士》。爸一边吟诵着杜甫的“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一边高兴地吃着新小米饭而赞不绝口。后来我才懂得爸当时的心情和杜甫是何等相像啊！

　　爸爸常带着我步行几十里路到村里串亲戚。我那时才八、九岁，在城市长大走山路自然是不行，边走边磨叽边哼哼。“行百里者半九十”、“路遥知马力 日久见人心”都是爸在这种时候讲给我的。浅显的道理小小年纪再也没有忘记。

　　夏天有时候爸爸带着我下地干活。我最怕遍地野花招来的蜜蜂🐝，爸心疼我又顾不上护我，只能脱下衣服把我捂住。我蒙着头在太阳底下暴晒，听着蜜蜂嗡嗡响也不敢动。待会儿一声“吃饭了”的吆喝声，爸爸赶忙冲过来揭开盖我的衣服。棒子面窝头、清汤小米粥加腌菜，真香！我和爸爸高兴的吃着，父女相伴多开心啊！

爸爸的笔下的家乡所见。

　　妈妈带我们仨返回西安前好久，我就开始天天胡思乱想，担心爸每天回家一个人在昏暗的煤油灯照的的窑洞里怎么办？嘱咐爸到谁谁家去散心……。这些絮叨让爸爸心如刀割。这首诗爸就讲述了我那时的担忧和送别时的情景。

别幼女

几番归来共欢笑，

欲江别去泪偷抛；

恐我从此不复歌，

荷锄归来空寂寥；

年少早知别离苦，

岁晚偏逢关山遥；

西天月冷离别去，

掉头忍看泪如潮。

别幼女作于1971年冬，时正值妻离子散，天各一方。

　　亲爱的爸：您和妈妈给我的爱永远说不尽道不完；回忆往事每一次眼前都是那么美的画面，我仿佛闻到了泥土的香味，感受到爸妈的温暖。我知道，亲爱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停下爱我，这爱会伴随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