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的思念 ——追记黄冈“东坡赤壁”半日

山翁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中华五千年，三皇五帝，英雄辈出；文人墨客，风流代代。浪花淘尽，金光闪闪。终有那么一些人、一些事为后人记录下来，并激励着后人。他们有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史学家、诗人等等，他们的诗、他们的赋、他们的文、他们的书，被后人藏之、书之、诵之。苏东坡就是其中的一位。
　　有那么一位后生，大学毕业后，不甘于平庸，憧憬于白居易《忆江南》描绘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南胜景，考取了这里一所985大学硕士研究生。就读期间，他深深地喜欢上了苏东坡，课余饭后，常常如饥似渴地读东坡的传记，诵他的诗词，他完全被东坡的诗、词和人格魅力所倾倒，他居住的小小公寓的小小书案上、床头上贴满了由他抄写的虽不够中正、但对他来说已是上品的东坡诗贴，以便随时诵读。但三年的学期，他只读了两年，病魔就夺走了他仅二十七岁的生命。受东坡先生诗词的影响，在其生命的最后一年父亲节，他参照东坡悼亡妻时写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写下他感恩父亲的平生第一首词。此后还写下另一首小诗，充分表现了他的文学修养和内心世界的善良、美好。 （儿子ＱＱ日志截屏）

风唤雨•灰云天独坐湖边有感

　　荷台珠水似熟银，岸上野风清。独立苇边风满袖，一片菩提心。一湖皱水润生灵：草青青，花盈盈，上有垂柳松木敬如宾；双双鸥鹭御风行，点点野鸭水间凌，下有鱼儿虾蟹或谈情。恁不教人忆娉婷。自然风物隽如此，纵然蝼蚁青苔与人平，劝君弗诛莫采敬钟灵，能修叁业更使阴阳平。风唤雨，谁唤人间慈悲情？
　　“纵然蝼蚁青苔与人平”这样的语句，源自于佛家道家的万物平等说。他本不懂什么佛呀道呀的，但却出现他的诗文里，这便是他受苏东坡诗词影响的标志。也许他还未真正懂得其深刻的含义。

（黄冈市“东坡赤壁”公园苏试塑像）

（从河西走廊张掖——武汉——孝感——荆州——宜昌——汉口——黄冈）

　　当然，我也喜欢苏东坡。想起东坡便想起儿子，想起儿子也便会想起东坡。因为正是我买的一本《苏轼传》让儿子了解了苏东坡，喜欢上了苏东坡。
　　由于这样的缘故，我对苏东坡曾经待过的那些地方特别上心，在他离开这个世界第四年的2019年4月18日，我携他的母亲来到了苏东坡九百三十五年前谪居过四年又两个月的黄州（现称黄冈市）。
　　这里，是“东坡”这个名号的发源地，邪恶的官场现实逼着这位享誉大宋的文豪在一块山坡地上开出十余亩地耕种以养家。
　　在这里，东坡在一次为他送行的晚会上应一位叫李琪的歌妓所求在其披肩上写下一首句中含有“黄州”二字的著名诗作《赠李琪》。
　　东坡四年黄州住，何事无言及李琪。
　　却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吟诗。
　　诗人有着过人的才智，更有其特有的幽默。他先写下前两句，而后两句则引而不发，只顾在那里饮酒吃菜，片刻之后，在人们急切的期待中，他欣然落笔，写出后两句，出其不意地将美女赞了一番，也让观者叹为观止。因为杜甫从未写过赞美海棠的诗。
（黄冈市“东坡赤壁”公园挺拔的松树） 　　1100年7月，饱经沧桑的苏轼由朝廷获准由海南儋州北返，1001年3月从虔州（今赣州）出发，经南昌、当涂、金陵，5月抵达真州（今江苏仪征），6月经润州拟到常州居住。在真州他游览了金山龙游寺，写下《自题金山画像》：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也许这是“黄州”第二次入这位大文学家、大诗人、大书法家的诗。当年“左牵黄，右擎苍”“亲射虎，看孙郎”聊发少年狂的大文豪，写此诗后两个多月，便在常州与世长辞了。
（黄冈市“东坡赤壁”公园草木葱笼） 　　诗人已驾白鹤去，黄州从此祥云生。
　　东坡在这里四年有余，给这座城市平添厚重，芳华永驻。
　　我们来此的最大愿望是看东坡当年的居住的地方。因此，一到黄冈，就充满了期待。但18日傍晚送我们去酒店的司机却说不明白，只告诉我们酒店附近有个公园，我们次日如果起得早可以先去转转顺便再打听一下。
（黄冈市“东坡赤壁”公园大榕树） 　　次日，如其所说，我们六点多就起床了，洗涮后走出酒店一看，天朗气润，宁静祥和，一种自在感油然而生。没走几步，但见一家兰州牛肉面馆进入视线，进去一问是位甘肃老乡所开。吃完了面，我们走着去找寻那位司机所说的公园，但问了几位行人，都说不清，我们便决定打车去。也许是天意，坐进车里后司机却直接将我们带到了“东坡赤壁”公园。 （黄冈市“东坡赤壁”公园山门） 　　公园的山门面南而立，四根门柱镶嵌于稳稳的石雕基座上，将门楼高擎于空中，既显厚重，又现庄严，但“东坡赤壁”几个字却显得有些暗淡。我们来得过早，几乎不见其他来人。门口那一对石狮子，不似“衙门”口那样威严，却像舞狮展开笑脸。而我的脸却是凝重的。
　　山门无需门票，进入后沿着绿树掩映下平坦的路面一直向里走，我们来到公园正式的入口。
（黄冈市“东坡赤壁”公园由日本友人题字的樱花园） （东坡一生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从这里知道，“东坡赤壁”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4A级旅游景区。内中赤壁矶是距今108.74万年的丹霞地貌。赤壁古建筑最早建于西晋，经多次战火毁损又重建，现存的二赋堂、碑阁、坡仙亭、睡仙亭、栖霞楼、涵晖楼等古建筑大多数是清代同治七年(1868)所建。北宋元丰年间，苏东坡谪居黄州，常游赤壁，写下了《赤壁赋》《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等流传千古的作品，其中《念奴娇•赤壁怀古》是他豪放词的代表作。这里有历代名人书画碑刻600余块，其中苏东坡个人书画作品近200块。苏东坡《黄州寒食诗帖》与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文稿》并称为“天下三大行书”。东坡故后，名人雅士多来赤壁观览，南宋皇帝赵构、赵奋，赵孟頫、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董其昌、毛泽东等以苏东坡“二赋一词”为题材的书画碑刻镶嵌在赤壁的碑廊。还有李鸿章、茅盾、赵朴初等为赤壁的楼台亭阁题写的珍贵匾额。为表对东坡的尊崇，清康熙年间将“赤壁”前加上“东坡”，遂有“东坡赤壁”。新中国成立以来，各级政府对东坡赤壁极为重视，多次进行了保护修缮。 （黄冈市“东坡赤壁”公园正门） 　　门票60元，因别无游人，我们很快买好票，走过幽静的林荫道，又踏上一座数十米长的拱桥，可以看出，东边是近年修筑的仿古城墙，墙外是高楼。西边较开阔，茂密的树木遮住了视线。再往里走却发现这里并没有特别的建筑，没有高大的亭台楼阁，正面看过去是一段东西走向的赭红纯白相间红多白少的似以石块修筑的墙，墙的上方有几座不起眼的亭阁之类，有树有荫，开着可人的洁白的绣球似的花。顺着墙脚从右而左而布设的台阶，可以上到墙头去。东边是一排仿宋式平房，其中几间设为“苏东坡谪居黄州展览馆”。我在这里有些犹豫，转而决定先上红墙看个究竟，既然是“东坡赤壁”，就必须看到赤壁，因为在我的心目中，赤壁必然是高大的一座红色绝壁，它的下方肯定“乱石穿空，卷起千堆雪”，也许上了这座红墙就可以看到它了。于是驱步沿阶而上。上去一看，才知这一段红墙依傍于一座小丘，驻足小丘向北看，是一段沿红墙西侧而来新开的河道，沿河道正在兴建些什么，河水轻有涟漪，两岸景物尽现其中。水为长江水吗？不知道！ （黄冈市“东坡赤壁”公园西上登壁台阶） （“赤壁”） 　　在这里环视一周，除去当下看到的，再未发现别的什么，方知这座公园的主要景观就在身边脚下。于是便决定沉下心来，就在这座红墙上看个究竟。穿过的第一道拱门，一副对联很耐人寻味：“客到黄州或从夏口西来武昌东去，天生赤壁不过周郎一炬苏子两游”。这原是清代郭朝祚所题。再进一道圆门“名贤胜迹”，可见许多名人题字和碑刻，因过多只能看个大概。最高处是“苏轼堂”，堂内正中是金色东坡塑像，一副对联“纵横百家才大如海，安坐一室意古于天。”一则横额一锺定音：“千古风流”。经查这是一佚名之作，但用在东坡身上则恰如其分。此后来到“二赋堂”，寓意东坡之赤壁前后赋也。内有清代末民国初黄州名士程之桢所书前《赤壁赋》碑刻一块，笔迹中正圆润，实为难得。想给这二赋堂拍个全景，但条件制约只能拍个“掐头取尾”，还有多处碑刻根本无法拍，只好留下遗憾了。从这些亭堂出来，我来到最西边一个亭子的平台上向西远眺，此时太阳已高挂东南，空气湿度加大，眼中的长江显得有些迷茫了。那一位后生如在世，来这里感受一次，当是多美的事儿啊。郁郁中我开始往下走，下走必要抬着头，进入眼帘的那些不知名树上的花，竟是那样的鲜美，那样令人不舍。九百三十多年前，这里也许还是荒野呢，现在却因他而繁华。也许这正是那些伟大生命的意义所在。 （睡仙亭） （碑记） 　　此后，我们来到了“苏东坡谪居黄州展览馆”。东坡在黄州四年余，留下许多为人称道、为人传说的故事。馆内没什么实物，玻璃橱窗以塑像和图画加文字的形式，将它们展示出来，也算匠心独运了。有三十九个橱窗，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从未听过看过。我一一将它们拍了下来，想闲下来时再看。但因在室内，光线无法调整，拍出来效果极不好。其中关于东坡因生活拮据将每月薪奉4500钱每月初分30串悬于屋梁，限制超支的故事，最令人不能忘怀。还有那令人耳熟能详的“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故事，给予逆境中的人们多大的力量啊。 （“苏东坡谪居黄州展览馆”） （东坡一家在黄州节衣缩食，把钱串悬于屋梁下，按日定量取用） 　　从展览馆出来，我则在门前徘徊一阵，总想再看点什么，刚好前面不远处有一硕大松树，一尊飘逸豪放的东坡塑像赫然矗立树荫下，遂拍了下来。之后心灵的快门一次次按下，那些松林、竹林全都进入了我的手机，爱屋及乌啊。拍完这些，发现有一位学者模样的中年男士由一位导游小姐领着来到附近，那位小姐涛涛不决地讲着，我禁不住走近他们去听。男士果然为学者，特意来此考证关于赤壁的问题。我借机问那位小姐：赤壁在那儿？她用手指了一下身后我刚刚去过的那道红白相间的墙，于是我便豁然开朗了——这不过是一段人造的山坡墙啊。因为古人，今人造境未尝不可。 （黄冈市“东坡赤壁”公园东上登赤壁台阶）

　　此后，我们接到了与黄冈一江之隔的鄂州市陈老师的电话，之前我们联系过，他和另一位陈老师要陪我们一起游览的。今天出来早，竟然差点给忘了。鉴于我把这里看完了，就告诉他们别进园了，我就出门了。出门时，与门口一位工作人员聊了几句，他告诉我，关于赤壁、东坡故居都好似无法考证了。但谁又能否认东坡在黄冈的历史事实呢？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但记忆在，故事在，就够了。我和儿子的母亲不虚此行也。

（黄冈市“东坡赤壁”公园赤壁名人碑廊） 生命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