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今天,父亲节,我遇见了久违的父亲。他的眼神混浊而暗淡,只简单的寒暄。</p><p class="ql-block">“你也顾不到我,各人靠各人罢。”说这话时,他带着悲凉。</p><p class="ql-block">“白白养大这些儿女。”他对周围的牌友说。他们摆摆手,“别说这些,我们好好打牌。”家中的变故在小镇上人尽皆知,时过境迁,没有辩解的意义了。我们各自活着,几无交集。非人力所能改变的困局,各自承担。不管是我,还是父亲。</p><p class="ql-block">我离开,像以往一样。父亲觉得他是孤儿,天底下,谁不是孤儿?只是对他而言,怨恨也许能支撑他更倔地活着。活着,即便倒退十年,二十年,何曾不是活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宿命,有一代人的悲喜。草根之族,活着,已然很难。命若草芥,何来自在?我的祖祖辈辈,承受着生活的重担,承受着俗世的眼光,承受着世俗的评判,他们的一生,又一生,都为别人的恶意与冷眼所缚,谁又曾真正活过一回?</p><p class="ql-block">除了食物,生命还当有别的。可惜,活在食物以外的生命寥寥无几。那辆老马车,必定要走到轰然倒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今天的天晴得好,偶尔有些阴云。晾晒的衣物干透,带着阳光的香。也想明媚地挤出几个笑,但心里却是连泪也干涸着。眼枯见骨的痛无需说,只觉得陷在自欺的荒诞里太久,阔然超拔的气度我难习得,多的,不过是浑浑噩噩的虚空。</p><p class="ql-block">心若有执难免痴,可无所执着的落寞里更看不到微弱的希望。从不期盼完满,亦不怕灾患,可是命途多舛的路上,我终是惶惑了。这百无聊赖的一生,我要自欺到几时?如何除去这浅陋的习性,泰然自处于风雨之间?如何抛开恶眼,成全诗心?如何忘却尘俗,归于自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p><p class="ql-block">那时的陶潜,困窘,清贫,但他深知,“田园将芜,胡不归?”他的田园不是农人眼中的田园。他的邻居也不会懂得他的诗。他们一起喝浊酒,话桑麻,老翁借酒消解身体的疲乏,陶潜以酒慰藉孤寂的灵魂。菊花不懂他,他把生命的孤傲投映给菊花,南山的风不懂他,他把自由寄托给南山的游云。尘世漂泊,于何归去?大约就是像风吧。</p><p class="ql-block">人间多荒诞,我自独归乡。可是啊,归途只是归途。陶潜的归途在柴桑,在丘山,那个乱世,尚有清流。我今对丘山,却可望不可及。那一片自在的山水,今在何方?</p><p class="ql-block">4</p><p class="ql-block">此心安处,此心安住。</p><p class="ql-block">无从选择,惟有自释。处喧嚣而思静逸,临窘迫而定气神闲。至少,当直面惨淡,当傲然立世。心无惧而不怯,意无畏而自安。</p><p class="ql-block">红尘俗世,我还有奢求吗?还患得患失吗?还惧怕失魂落魄吗?还在乎恶言俗眼吗?生死尚且置于身外,何不笑傲一场?</p><p class="ql-block">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我自归去,再不问,不辩,不争,于市井修一片自在的山水,于山水养牧枯萎的自心。</p><p class="ql-block">余生可贵,不负此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