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个为生计奔波劳碌的外乡人)

雪山飞狐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8年写《柿子红了》那篇怀念母亲的文章之后,一直想写写父亲,一直没动笔的原因是不知从何处说起。说心里话,在感情方面,终觉得和母亲更近一些。</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在河南孟县城伯乡立义村,在我的曾祖那一辈就来陕西谋生。爷爷继承曾祖的生意,在辛市街道开了一间染房,靠着给四邻八乡的乡亲染布、染门帘为生。父亲其实是陕西生陕西长,我一直不明白他找媳妇为什么不在当地找(母亲老家是孟县城伯乡西武张村)。后来,听家族里的老人讲,爷爷不想父亲永远呆在陕西,而是希望父亲有朝一日混的好了,能扬眉吐气的回到家乡,因此在老家给他找个媳妇儿成家。造化弄人,他老人家的愿望看来是永远不可能实现了,父母双双永远埋在陕西的这块土地上。</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命苦之人。父亲姊妹四个,加上爷爷抚养他弟弟的俩个孩子,家里有六个孩子,父亲是老大。父亲上完小学就上班了,十五六岁就到渭南的一家养猪场干活,后经人介绍到县里的一家饭店学徒,一辈子干的都是厨师的活儿。渭南的所有国营饭店,什么小桥国营食堂、东风饭店、豫顺楼等,他都上过班。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他在火车站出站口东边的一家国营食堂当经理。八十年代末,国营食堂全部破产,他下岗失业了。</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正在师范上学,俩个弟弟一个初中一个小学。家里刚从村里申请一院庄基地,准备盖房。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母亲是个农民,地里没有什么收入。没办法,父亲和原来单位的一个人,在四号信箱丁字口租了两间民房开饭店。饭店离渭南师专不远,加之他的饭菜干净可口,价格实惠,吸引了很多师专学生来吃饭,每天都是营业到很晚。一次我去看他,他兴奋地悄悄告诉我,他现在一个月挣的钱比他原来在国营食堂一年的收入都多。虽然挣得多了,他抽的是一毛一分钱的“仙鹤”烟,他最大的享受是,每天收拾完之后喝两口白酒。睡觉的地方就是饭店后面一个狭窄的小黑屋,被子摸起来都是潮乎乎的。</p><p class="ql-block"> 后来,他回家和母亲一起,在辛市街道十字口摆了一个炸油条的小吃摊。每天下午六七点,就开始和油条面,盐、碱、矾,按照一定比例称好,倒进和面的大盆,用温水化开。为了这三种材料化的更均匀,他常常用一块石头在盆底碾磨,发出刺刺拉拉的声响。凌晨三点多,就要起来用小钢磨磨豆浆,磨好的豆浆,用纱布过滤掉豆渣,倒入大铁锅加水煮开,再舀到铁桶。然后把母亲叫醒,把用大油桶做的炉子、桌子板凳、和好的面、煮好的豆浆、油、鼓风机、碳、碟碟碗碗等全部装在一辆架子车上,摸黑就出了家门,父亲弯着身子扶着辕套着襻在前面拉,母亲在旁边扶着车帮推。天晴还好,下雨天,村里的土路泥泞不堪,一步三滑,把这一车重物拉到街道的艰难可想而知。但无论风雨,每天刚蒙蒙亮,金灿灿香喷喷的油条,滚烫洁白如牛奶般的豆浆,就等候着上班、上学、早起晨练的食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善良之人。他小学毕业就出去上班,其他弟弟妹妹大多都是一直读到高中,我的爷爷在我四岁的时候就病故了。奶奶、妈妈在村里务农,其他兄妹都在上学,可以说家里的经济来源主要是父亲的工资,从来没听到他抱怨过一句。我叔叔第一个媳妇难产死了以后,留下个女孩。为了孩子和我叔以后的生活,父亲和我奶奶想尽一切办法给我叔又找了一个女人。我大姑出嫁后,日子一直过得比较清苦,经常来娘家借钱借粮,每次都是竭尽全力的帮我大姑度过难关。</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东风饭店上班的时候,我们村的人老爱去他那买饭,特别是饭店卖甑糕的时候。一碗甑糕就是一铲,再抹一层枣泥,我们村人买的时候,可以吃到两铲。第一铲刮进碗底,压实,再一铲铲满,再抹一层枣泥,在外人看来一样多,其实村里人占很大便宜。在哪个物资贫乏的年代,能吃一顿饱饭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现在看来父亲有点损公肥私的味道,那时也是顾及乡情,让村邻吃顿饱饭。</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四号信箱开饭店的时候,是和原单位的一个人合伙开的。父亲采购、切菜、炒菜,另一个人只负责择菜、端菜,打扫卫生,招呼客人,经常他一个人忙活到很晚,按理说,父亲付出的劳动要多很多,可是分钱的时候总是一人一半,他从来没有多拿。我不理解,有次偷偷问他为什么,他说那个人爱人也失业在家,孩子也多,也不容易,在一起合作,他怎么能多拿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对我影响很深的人。记得是我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年过年,奶奶父亲给我发了五块钱的压岁钱。我和邻居家比我大好几岁的哥哥玩游戏:砸柿把儿。就是把柿子的把儿去掉周围软的裙边,中间透个小眼儿,正面朝上放在地上,谁把对方的柿把儿砸的翻个个,算谁赢。我不仅把我的柿把儿输完,还把压岁钱输个精光。父亲揍了我一顿,还罚我在门口站一晚。到现在,我对类似于赌博一类的游戏不感兴趣。</p><p class="ql-block"> 他在东风饭店工作期间,每到周末不上学,把书包往家一扔我就步行走到渭南。来到他宿舍,拉开抽屉,把里面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搜罗一空。饭店对面就是东风电影院,这个地方是当时渭南最热闹的地方,门口有好几个租小人书的书摊,租一本二分钱。几乎每个周末,我把时间都耗费在书摊这。三国演义、水浒传、地道战等等等等,不知道看过多少本小人书。经常是他很晚的时候叫我回去睡觉,从来没有责备我偷他的零钱。</p><p class="ql-block"> 父亲姊妹比较多,奶奶分家比较晚。我在师范上二年级的时候,父亲才从村里申请一院宅基地盖房另过。奶奶跟我叔在老宅,我叔后婚找的女人,不仅对我叔叔不好,对我奶奶和我叔前一个媳妇留下的孩子更是百般刁难。父亲和母亲把奶奶和那个孩子一起接到我家,那个孩子结婚是从我家出的门,奶奶也是父母给她养老送终。父亲不在后,母亲得了脑溢血,虽然抢救及时没留下残疾,但脑子不够用了老是忘事。母亲跟我二弟在老屋生活,老二二婚的女人对我母亲态度不好。为了不让母亲受我奶奶曾经受过的罪,我在村里另外要了一院宅基地盖好房让母亲一个人居住。母亲去世前的五年,一直跟着我生活。</p><p class="ql-block"> 父亲晚年活的也不是很幸福。由于长期糖尿病,最后导致双目失明,长期卧床,于二零零九年十一月离世,只活了六十五岁。最后的日子,始终是母亲伺候在他左右。好在他离开之后,母亲活的还算幸福。做为一个没多少文化的外乡人,父亲一生帮助他的母亲抚养了兄妹五个,盖过两栋房子,生养三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也能自食其力衣食无忧。做为父亲,他一生已经算是非常成功了。只是现在,每次吃到好东西的时候,每次开车四处游玩的时候,每到鞭炮四起过年的时候,总会想起苦了一辈子的父母、、、、、、</p><p class="ql-block"> 2022.6.1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