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游游</p> <p class="ql-block">醒来才五点,窗外还黑着。昨晚,野猫从相宝山跑到楼道里,叫唤一夜,声音异常狂野,它撕掉昼间乖巧,宣告领地主权和震慑对手,吓得我不敢去厕所。再次醒来已是六点,野猫也回到山上,我摸黑把背包打好,急忙洗漱完毕,时间太早,食堂没有开门,只能在车站或到家吃东西。背上马桶包扛起背包,回头看看,室友还在熟睡。昨天聚餐,大家在酒方面都为所欲为,轻轻关上门,走出寝室。</p><p class="ql-block">图书楼紧挨着宿舍新楼,从大三开始,许多个夜晚我是在三楼自修室里度过。图书楼在清晨黑暗里,显得庄重静穆,在傍晚,灯光点亮自修室每一扇窗户,从楼外望去,这里充满轻盈灵动而有生机,完全是另一番感觉。成绩从那时起有了改变,里面环境氛围影响人,很多人在那里自习,很少空位,人多而安静,走在木质地板上,都刻意小心,即使出现“咚咚咚”重脚步声,也无人制止,那个声音无外乎是考验每个人,学习要沉下心才可以。</p> <p class="ql-block">过了图书楼进到树林,就是一宿舍,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晚就睡在里面,一住就是两年,彷徨了两年,旷课导致后来一点后果,那时找不到方向与目标,人生该有此一劫。</p><p class="ql-block">校园里,路灯一如既往地昏亮,第一次起那么早,天空呈深蓝色,无星无月,远处城市灯光映得树林模模糊糊,只剩轮廓,大风吹起,引得柏树和槐树“哗哗哗”阵阵乱晃,如鬼怪狂舞。有些许余风,逃过树冠阻挠,带着柏树槐树芳香和凉意降落下来,吹在脸上。路边枯叶和青草也被裹挟,“沙沙沙”穿过脚边,很是惬意。学校清晨这番景物从未见过,这些楼这些树这条路,走过无数次看过无数眼,忽然感觉别样亲切。面对这番景象,此间时刻,它独属于我,我兴奋,驻足转身,再次看看这番景象,深吸一口气,把这景象这味道,这里精气带走,去到另一个地方。对于我的兴奋,它们默默地,正如,你来,它们在那里;你走,它们还在那里。它们总是在那里,在记忆深处。</p><p class="ql-block">走出树林路过开水房是红楼。红楼是L形结构,在L形空地上,可以晾晒衣被,周五晚饭后,则是男生聚集地。“外面进不去,里面可以出来”,红楼规则比“围城”要宽松许多。初次看见这种景象,我还不就内里,随即明了。这个月,这片不大空地上,发生过许多故事,留下过许多眼泪。</p> <p class="ql-block">田径场上,已经有人在晨跑,再往前,快到校门,脚步有些凌乱,我慢下来,背包并不重,书本昨天已经托运回家,我还是要慢些走完这段路,这段路短而长,来时是在这里离开也是这里,来时空空去时满满。校门外依然很安静,没有公交,收发室在旁边,抬头看看校门,上面是给我青春烙下印记的“贵州师范大学”。</p> <p class="ql-block">还有一段路才有公交直达火车站,前面有几个男生和我行装一样,都要坐最早一班火车。听他们说话,知道是同班同学,有和我坐同一班车的,一些事在昨晚聚会时发生,大家聊着,都是一些囧事。从校门出来到公交站有三公里多,第一次在清晨走这段路,我有些恍惚,路灯昏黄让我以为在傍晚。可是,路上行人太少,也没有“渔舟唱晚”,这条三公里路段通常都是我一个人走,四季都走过,几乎都是在傍晚走过,“渔舟唱晚”总是会在那个时刻传来,以至于以后生活里,听到“渔舟唱晚”,我就会有无名惆怅。我调整了一下恍惚,公交站已经有人在候车,几个女生聚在一起,看行装,也是坐最早一班火车,有同学善于交际,很快弄清楚了女生状况,有几个是和我们坐同一班火车。</p><p class="ql-block">第一班公交准时到达,同学忙着帮女生拿行李,我没有伸手,她们行李就是一个书包和手提袋。</p> <p class="ql-block">火车站永远都是忙碌凌乱,今天却有些安静,刺耳喇叭声催促大家排成一个长龙,我们早来,在队伍前面。铁门哐当打开,声音从后面涌过来,我不得不加快脚步。上车我们都选择临窗位置,男生和女生各自坐在相对的座位上。打开车窗,看见铁门里,人如潮水般涌向站台,散开以后,吵杂声反而大了许多,有行李忘记在候车室返身去拿的,有走散而呼唤的,有鞋掉被后面人推倒的,有上错车厢却不能下去的,每个人心里都揣着一个目的地,口袋里或手里都拽着一张车票,谁能不着急?</p><p class="ql-block">毫无察觉中车已启动,很慢,车缓缓驶出车站,车站外还是昏暗着,远处楼房没有灯亮多少,人们都还在梦里,车轮在铁轨上发出有节奏声响,这声响似乎在敲击什么,且越来越快。“她哭了。”善于交际的同学对我耳语。我侧头看看,一个女生哭了,旁边同伴在安慰她,同伴实际也在哭。她为什么会哭?要回家了,有什么比见到父母还幸福的事?这个城市下个月可以来,以后同学聚会还会见面,为什么要哭?忽然我难过了,我不想让同学知道我难过,盯着窗外,即使进了隧道也盯着窗外。我知道,我们再也不能以青春理由来到这里。哭,不是告别一座城,不是告别一个校园,而是告别我们毫无注意到的从笔尖悄悄溜走的四年青春。</p> <p class="ql-block">从此,我们走出书楼,这列火车带着我们,去到广阔天地,找到一处地点,在那里生活,建设那里,在那里起到作用。</p><p class="ql-block">火车出隧道又过桥,走走停停,摇摇晃晃,似婴儿摇篮。今天起得早,车厢里闷热使人昏睡,到家还有几个小时,趴在小桌上迷迷糊糊。睡梦里感觉桌面震动,睁开眼,是手机把我叫醒,拿起手机,一看时间,三十年已过。</p> <p class="ql-block">微信里有同学信息。</p><p class="ql-block">“我、胡梅、陆文丽三个在镇远玩,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你有推荐吗?”何琼问道。</p><p class="ql-block">“没有,镇远和凯里吃的差不多,如果顺路,来凯里吃餐饭吧。”我发出邀请。</p><p class="ql-block">“好的,你有乐平电话吗?”</p><p class="ql-block">“有的,电话就是她的微信。”</p><p class="ql-block">过了两天。</p><p class="ql-block">“她们今天过凯里,你有空吗?”乐平打来电话。</p><p class="ql-block">“我有晚自习,替我照顾好她们吧。”我给乐平微信转了钱。</p><p class="ql-block">“那么多,你是让我请她们吃龙肉?”</p><p class="ql-block">“你们高兴就好。”</p><p class="ql-block">“那就实报实销。”</p><p class="ql-block">“宰吧。”我邀请理应我承担。</p><p class="ql-block">乐平发过来三把菜刀。</p> <p class="ql-block">当天,在手机备忘录里,有了如下一段文字:</p><p class="ql-block">同学偶来,三十多年未谋面,心底久不能息。见或不见?性格让我犹豫而不安,旷工去见,名不正但言顺;不见,名正言不顺。</p><p class="ql-block">那时,只知奔跑向前,无人来与我相送,在开始回忆往昔时,朵朵花儿却翩翩而来,平静湖面惊起层层微澜,慢慢扩散,扩散至遥远以前。</p><p class="ql-block">“情”是个怪物,不能控制只能躲避。年轻时,眼眼似蜜,现在,次次如刀。</p><p class="ql-block">不见或许好些,把三十年前简单还略微模糊的感情,冰封于初见。</p><p class="ql-block">2022.6.1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