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已经离开我三十九年了,他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我眼前。</p><p class="ql-block">三十九年里我一直非常想念我的父亲,这种情感是别人都不能理解的。</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和别人的父亲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歌唱父亲的几首歌我听起来一点儿都不感动。</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邵凤鸣(字義庭)农历1904年3月8号出生在沈阳市大北关财神庙胡同,家离中街很近,从小家里条件比较优越。</p><p class="ql-block">我的祖父邵荣(字印棠)相貌英俊仪表堂堂,酷爱读书很爱干净,更讲究生活品味。在外面彬彬有礼,在家里却很专横,家里所有人都怕他。</p><p class="ql-block">我的祖母姓水,娘家在沈阳城东南郊水家屯,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祖母模样一般但是皮肤特别白皙,祖母的性格比较温和。祖母头胎的几个孩子都没有占住,所以父亲小时候祖父祖母特别娇惯他,给他取小名存柱。</p><p class="ql-block">父亲有一个弟弟凤歧和两个妹妹玉书和玉珍。</p> <p class="ql-block">父亲长的像祖父,年轻时身材挺拔非常英俊。叔叔长的像祖母,没有父亲个子高也没有父亲帅气。二个姑姑模样还都漂亮,叔叔和大姑去世的早我没有见过。</p><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二姑带着表弟经常回娘家,我和五姐也经常去二姑家,二姑和父亲长的很像。</p><p class="ql-block">父亲经常给我讲他小时候的事他说:他小时候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祖父监督全家大小一起打扫屋子,合格了才能吃早饭,家里清堂瓦舍的每天都一尘不染。</p><p class="ql-block">祖父对他们兄妹管教特别严格,平时在行为和言谈中稍不注意就要挨打。</p><p class="ql-block">父亲小时候特别贪玩不爱学习,经常在中街闲逛,为了学习更是经常挨打,有一次鼻梁骨都打折了。</p><p class="ql-block">所以父亲对我们姐妹就不这样要求,都是让我们任性发展,我们六姐妹的学习都很好,长大了也都比别人家的孩子有出息。</p><p class="ql-block">这是父亲晚年时最自豪最欣慰的!</p><p class="ql-block">父亲十七岁初中没毕业祖父就让他去东三省兵工厂当学徒。</p><p class="ql-block">父亲干活有灵气,性格特别好又爱交朋友,在工厂里混的还不错。</p><p class="ql-block">9.18事变后我们家东塔13间平房让日本人占了,祖父去收房钱日本人不但不给钱还打人放狗咬,祖父气的一病不起,五十九岁就死了。</p><p class="ql-block">9.18事变后日本人占领了兵工厂,父亲和叔叔都失业在家,每天就靠卖破烂过日子。后来父亲在满军被服厂找到工作,改名邵凤和。</p><p class="ql-block">我们家的日子也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一天不如一天了。</p><p class="ql-block">抗战结束后父亲又回到兵工厂,1946年11月9号国民党接管了兵工厂,改名兵工署第九O工厂。</p><p class="ql-block">听母亲说1945年8月15号日本人投降了,在他们临回国前把我们家的房子都给拆了,父亲去时看到的已是一片废墟,所以我的父亲母亲最恨日本人。这期间叔叔又得了肺结核,三十六岁时就吐血死了。</p><p class="ql-block">我们家那时有祖母、母亲、我的五个姐姐、婶母、堂哥、堂姐十一口人的生活重担都压在父亲一个人的肩上。</p><p class="ql-block">祖父去世后,祖母很担心父亲頂不起这个家。</p><p class="ql-block">用母亲的话说:“父亲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他从不知道发愁。”</p><p class="ql-block">母亲又说:祖母去世时家里没钱办丧事,母亲都急哭了。这时父亲的朋友们都过来帮忙,搭了大棚还唱戏,办的可风光了。</p> <p class="ql-block">没有儿子是母亲一生最大的痛,尤其是旧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婶母姓钱,娘家在城南达子堡。婶母生了堂哥以后,总在母亲面前悬耀他的儿子,说丫头片子没有用都是赔钱货,母亲暗中憋气,很自卑。</p><p class="ql-block">有一天三姐和堂哥争吵,祖母拉偏架,母亲拿起菜刀差点自杀。是父亲及时开导,带母亲去小河沿散心,慢慢疏导百般劝慰,母亲才慢慢走出阴影。</p><p class="ql-block">这一点是母亲一辈子最感激父亲的。</p><p class="ql-block">母亲为了争这口气,所以再苦再累,再没有钱也要供女儿们读书,大姐考上了医学院,二姐考上了工学院父亲乐的直拍手,迎来的是祖母和婶母的白眼。</p> <p class="ql-block">1948年11月2号沈阳解放后,东北军区军工部接管了国民党沈阳兵工署第九〇工厂,莫文祥被派到军工部沈阳兵工总厂枪弹所任军代表,后任沈阳兵工总厂第三厂监委(政治委员)。1949年9月军工部第三兵工厂改称五三工厂。</p><p class="ql-block">1948年11月父亲在干部科工作,跑遍沈阳城给工厂招人。上面的照片是父亲在五三工厂总务科时和同事们的合影。</p><p class="ql-block">父亲是解放前参加工作的,1983年从退休变成离休干部,涨了退休金,节假日干部处还来家里尉问。父亲去世后厂里一直来尉问老干部遗属,直到母亲去世。</p><p class="ql-block">说来我的父亲还是很有担当的男人,记得1956年10月6号国庆节刚过,我的婶母病危,她娘家人用大马车从浑南达子堡把她送到我家,婶母和她妹妹还有女儿住我们家北炕。</p><p class="ql-block">解放后婶母带堂哥堂姐回农村娘家分田分地,开始单过。按照旧社会风俗,她没有改嫁她还是邵家人,所以她临终前娘家人給她送回我家。</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放学回来看到我家堂屋里摆着棺材,当时我特别害怕不敢进屋,我那两天都在韩奶奶家住的。</p><p class="ql-block">我堂姐还在读初中,堂哥9月刚参加工作在山西大同水泥厂,他母亲没有花着他挣的钱,他一回到我家就声嘶力竭的哭闹,父亲给婶母办完丧事后又请三天假,陪着堂哥散心。叔叔死的早,父亲替叔叔照顾他的孤儿寡母。</p><p class="ql-block">几年后二姑来沈阳看病,得知二姑是胃癌晚期时父亲极度悲伤,大姑十九岁时肺结核死了,这是他唯一的手足了,二姑才刚到五十岁父亲心里哪能不难过。</p><p class="ql-block">也是父亲帮着办的丧事,又把表弟接到家里来安慰。</p> <p class="ql-block">父亲在四十三岁的时候母亲生下了我,那时祖母已经去世了。1948年11月2号我十个月时,沈阳解放了。解放后婶母带孩子去她农村娘家生活。</p><p class="ql-block">我的四个姐姐都到外地去工作,家里就剩下我和五姐,我刚上小学时比我大九岁的五姐到山西读书。</p><p class="ql-block">由于是老来得子,身边就剩下我自己了,父亲对我特别的娇惯。</p><p class="ql-block">记得小时候家里不论来了什么客人,父亲都先把我摆到桌子旁,然后父亲对别人说:“我这老闺女啊,我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上怕吓了。”客人们就开始夸我……父亲得意的一边抿着酒一边笑的脸都开了花,那场景我终生难忘。</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读小学时是我和父亲最快乐的几年。</b></p><p class="ql-block">晚上父亲快下班时我都在胡同口等他,他总是把我抱在自行车后座上,我打开他的包找零食吃。</p><p class="ql-block">夏天的晚上父亲下班后,把自行车停院子里,总是牵着我的小手去大东边门小酒馆,父亲喝二两白酒一个炒菜,给我一杯啤酒和一个肉火勺,我从上小学就开始陪父亲喝酒,他还自嘲:“龍王爷的儿子会浮水!”</p><p class="ql-block">餐后父亲带我去落子园看戏《打金枝》《秦香莲》《牧丹亭》《锁麟囊》《杨八姐游春》还有许多部戏都忘了名字。</p><p class="ql-block">冬天星期日父亲就带我去北市场,到曲艺厅听相声,逛北市场圈楼,吃老边饺子。</p><p class="ql-block">小学五.六年级就带我去太原街看新闻电影,然后去太原街圈楼看李素文卖菜,吃杨家吊炉饼,最后到秋林公司买橄榄。</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太原街和北市场我们俩都是坐车去,用一.二个时走着回家,所以直到今天我七十多岁了,走路也不费劲。</b></p><p class="ql-block">上中学以后我和父亲就有分歧了,我就不满足逛圈楼看李素文,看新闻电影,听相声了。我要到东北电影院看故事片,逛北市百货大楼买衣服,逛书店买课外书,初一的时候还和父亲去了几次,初二以后我就不和他去了,他就只好让母亲陪他去了。</p><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母亲整天干活,收拾屋子、逢补衣服、做鞋、种花、养鸡。我生病了母亲也在忙她的事,母亲带孩子比较粗心,还嫌我太娇气。倒是父亲一下班就来陪着我,摸着我的头握着我的小手,给我拿东西吃特别温暖,疼痛立刻减轻了许多。</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最不愿意过年啦,过年时父亲看到邻居张家和韩家的儿女们都回来了,一大家子红红火火团团圆圆的。</p><p class="ql-block">我家就我们仨很冷清,母亲很节省又没做那么多菜,父亲想念姐姐们总是边喝酒边哭不一会就醉了,吓的我直哭,到是母亲很冷静不卑不亢的,也不劝父亲也不理我。</p><p class="ql-block">父亲喝醉酒不打人也不骂人就是爱哭,有时还唱戏,他平时看那么多戏,那一个也不会唱,一到醉酒时哪一出都会唱。</p> <p class="ql-block">父亲在工作单位也是任劳任怨,从不计较个人得失。</p><p class="ql-block">每次年终评先进他都让给年轻人,他得到的奖品也大多让别人抢走。</p><p class="ql-block">快退休时涨工资他也让给了生活困难的人,他在总务科当股长,从没往家拿过一片纸,一支笔。</p><p class="ql-block">后来父亲当五三厂招待所所长,总说招待所师傅饺子包的好吃,师傅给他装回家他从不拿。父亲在招待所时五三厂里来了十个阿尔巴尼亚的实习生,他们住在招待所父亲那一段时间工作责任可大了,生怕有闪失。我记得刚开始父亲每天带他们去治牙,他们在国内几年都排不上医院。</p><p class="ql-block">五三厂招待所我去过2次,看到那里的女服务员对父亲都很敬重。</p><p class="ql-block">父亲在世时总自称是“美食家”,因为他从小在大城市最繁华的沈阳中街长大,我们邵家先祖也都是很讲究生活品位的人,所以父亲对沈阳市的饭店经常光顾,老边饺子、李连贵熏肉大饼、杨家吊炉饼、那家馆白肉血肠、马家烧麦、大舞台油炸糕、香雪饭店、勺园饭店、园路餐厅、鹿鸣村饭店、西关回回营。只可惜60年代、70年代和80年代初咱们国家经济上挺困难,老百姓什么也吃不着,尤其是我结婚以后家里6口人了,父亲不去下馆子了,好东西都舍不得吃给两个外孙女留着。我还给他起个外号叫“金不换”,我经常喊他“金不换”……逗他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和父亲经常开玩笑,我们俩的关系即是父女、有时很像朋友、有时还像爷孙。5个姐姐都在外地,外孙们都不在身边,父亲也许是在我身上寻找含饴弄孙的快乐吧!</p><p class="ql-block">晚年父亲和我经常抢东西吃,后来我有了两个女儿,父亲也和她们俩抢东西吃,特别像个老小孩。</p><p class="ql-block">母亲对我的爱是给心不给脸,生怕给我宠坏了。父亲对我的爱是给心又给脸,他这人比较简单。</p> <p class="ql-block">(父亲母亲和二姐全家在重庆)</p><p class="ql-block">退休后父亲和母亲经常去北京大姐、四姐家暂住。大姐、四姐有空就带父亲去品尝京城美味,父亲自己也常在街上逛,隆福寺东来顺啥都知道,比老北京还老北京。</p><p class="ql-block">1974年父母亲在重庆二姐和三姐家住一年,解放碑朝天门到处逛,还学会了不少四川话。我二姐的小女儿说:“姥爷在重庆哪里有美食都能找得到,回家还讲给我们听,真是美食家!”</p><p class="ql-block">三姐的大女儿说:“记得姥爷和姥姥到重庆我家小住,当时部队住在沙坪坝小龙坎,出了师部大门右转就是挺繁华的商铺和小饭店,姥爷很快就摸通了各个小饭店的主营。”</p><p class="ql-block">他在某个小馆喝小酒吃炒菜时跟店老板说:“我女婿就是那边部队的师长,就是小龙坎那个有卫兵站岗的大院!”店老板马上就给老人家再上一杯好酒,非常客气。</p><p class="ql-block">父亲晚年很滿意生了6个女儿,他可以到处走北京、重庆、成都、山西阳泉、人情风土美食怪味都体验到了。</p><p class="ql-block">后来三姐夫从部队离休后三姐家又搬到了成都凤凰山干休所。</p> <p class="ql-block">(1979年夏天,二外甥洪扬和二外甥女洪宁从北京来看姥姥姥爷,在我家老房子拍的照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直到父亲去世后这么多年,每当我外出旅游吃到美味佳肴地方特产时,总是想父亲要能吃到该有多好啊!</p><p class="ql-block">父亲不仅是美食家,对穿戴也很讲究,上衣裤子颜色搭配,市场上时兴啥料子他都懂得,我读中学以后都是父亲领我买新衣服。</p><p class="ql-block">父亲特别爱干净,每天下班到院子里先擦他的自行车,他的自行车骑了十年像新的一样。</p><p class="ql-block">我上班以后都是父亲每天给我擦自行车、擦皮鞋、擦饭盒。</p><p class="ql-block">父亲1966年退休,正赶上文革,街道组织退休职工唱革命歌曲,不叫“合唱团”叫“退休连”姓姜的老太太是连长,我父亲是指导员。记得那时父亲每天穿着白衬衫给“退休连老战士”讲话,可精神了!</p><p class="ql-block">祖父、叔叔、二个姑姑去世都比较早,父亲没有好的长寿基因,他能活到80岁,主要是心态好。我的母亲更是功不可末,父亲和母亲相濡以沫六十年,几乎没争吵过,总是相敬如宾。</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不像许多歌里颂扬的父亲那样吃苦耐劳、省吃俭用、屈己待人、辛劳一生。</p><p class="ql-block">他懂得爱自己、懂得享受生活、懂得和谐家庭、懂得感恩社会。在我心中我的父亲是最棒的!他宠爱我三十七年。</p><p class="ql-block">1975年父亲得了冠心病,1980年又得了帕金森。但是父亲一直很开朗很乐观,每天早上到小河沿去锻炼身体……1984年1月5号临终前父亲还怕我害怕,走的很平静很慈详。</p> <p class="ql-block">上图:1983年3月初八,大姐和四姐从北京来给父亲过八十大寿。</p><p class="ql-block">下图:1983夏天,三姐回沈阳看父亲母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