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秃子轶事❶》（原创）

老馬識途〈馬履達〉

文字创作/马履达

插图/发小马起源提供

背景音乐/遇见

少年离家，半个多世纪。乡音难忘，千丝万缕，萦绕心头。今值盛夏时节，草成拙文，忆念乡愁。

特以北京顺义潮白河以东杨镇地区的部分具有代表性的乡音特点、语言风格、表述方式、发声变化和五六十年代乡村琐碎之事成篇，人物纯属虚构。

正值麦月，老爷儿（太阳）已爬过东山顶，早起的人们天没亮就下地忙碌着拔麦子。

二秃子妈见他的屋里没动静，抄起炕笤帚，怒火中烧，扭动着小脚，直奔炕头儿，一把掀开床单，吼道：“还不赶紧起（qiě）来，瞅瞅都啥前儿了，老爷儿（太阳）晒屁活（ piè huò）了，还偎（wěi）窝子，滾起来，洗洗你那老鸹爪，黑的没模样儿，不觉着恼应（恶心)？瞅瞅人家三儿头，跟你一边儿大，早就跟他爸爸去队上拔麦子去了，一天也能挣个四、五分儿。”

二秃子一骨碌身儿，光俩大脚丫子跳到地下。

二秃子妈气儿不打一处儿来，瞧着儿子的脚嚷嚷着：“几（jiě）月没洗脚了？泥嘎巴快一指厚了，这倒好，甭怕砸脚了，砖头掉上也得硌两半儿！去大西坑泡泡，抠吃抠吃（搓搓），见白儿再（dài)嘎拉（gā la 滾)回来！

带（再）撩两把水洗洗你那花狗脸，扎个猛子去去头发的臭味儿，长毛鞑子似的，冲干净去焦各庄让老池给拾掇拾掇（理发）！利利嗖嗖的（干净利落)也像个人样儿。”

老妈连呲答带损，滔滔不绝：“你再瞅瞅六子，还没你大哪，打小儿就有眼里见儿，大人干啥活都知道搭把手儿，见天儿背着粪箕子，绕（ráo）世界（到处）拾粪，到家儿手不拾闲儿，真是个过日子人儿。



瞅你这德兴，谁家把闺女嫁给你呀！我哪辈子缺德了，养活了你这么个败家子儿，不争气的玩艺儿！”

二秃子妈越说越来气，一赌气扭头撂下狠话：“赶紧滚！甭回来了，兹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这可是您说的，平常素日您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字也没剩下，得！今儿个听您的，我滚！扎山旮旯儿去！让狼吃了，长虫咬了，咋样？人家的孩子哪儿都好，我再不好也是您生的，又不是石头缝里蹦的。”

“嘿！你这怂王八崽子，还学（xiáo）会犟嘴了！不气死我你难受吧！”

“我气您？您说得我一个小钱儿都不值，上学蹲班，成天价逃学，老师都不待见我，说我一肚子屎，半肚子屁，就是没有书本儿！”

“我屈枉你啦？你琢磨琢磨，吃饭岗（gàng）尖岗尖儿两大盔子（大碗)，撑得直不起腰儿，转着圈儿的找茅房（农村厕所），稍（xǖ）微儿晚会儿，就得拉拉（lá la）一裤兜子，黑界（晚上）睡觉那裤子往那一拽（zhuāi）都臭气巴轰的。你也不瞅瞅你都多大了？我这么伺候你啥时候是头儿？





我跟你爸一年到头苦挣巴曳的奔命，没黑间没白日，为了啥？还不是盼着你好好上学，长点能耐，找个好差事儿，别跟我们俩似的土里刨食儿，一年到头儿没个时闲儿（忙碌），还挣不了仨瓜俩枣儿。

你爸爸翻（fàn）地，大老爷儿晒着，四脖子汗流的，晒得肩（jiāng）膀子秃噜皮都不喘口气儿（歇会儿）。”

二秃子羞臊难当，仍不服软：“您瞅瞅我大姑姑（gú gu）家二子，啥样儿，不也乐呵着吗？我老叔（shōu）家柱子，比我还笨哪，老婶子还跟人家臭显摆，俺家柱子如何如何”。

“你净跟那些猪不嚼狗不啃的货比，咋不跟你舅舅家的表哥比比！瞅瞅人家多有出息，你舅妈见人说话都扬着脸儿，脖子梗梗着，打心眼里透着知足！”

“您瞅表哥好跟您哥哥（gé gé）念叨念叨，跟他换换，我去舅舅家过，让表哥给您当儿子来。”

“就你这横竖不得搁摸儿的玩艺儿，白给人家都不要，甭说换了，你也不掂量掂量，顺嘴瞎咧咧，我都替你害臊”！

“一天到晚絮絮叨叨的，我耳头都长膙子了，您消停消停吧！”

娘儿俩越吵吵声儿越大，对门老王不知咋回事儿，过来劝架：“这大清（qīn）早儿的，吵吵啥哪？”

听二秃子妈说明缘由后，噗吃儿一笑：“他婶子，这孩子到今儿这样儿，也甭净埋怨他，你（nǐn）们两口子也有责任，都是打小儿惯的，任啥不干，吃饱了混天黑，有啥活儿你们也不支使（让）他干，当祖宗供着。可惜了（liǎo）的个儿，这不就成了油瓶儿倒（tǎo）了也不扶，水坐开了也不知道灌暖壶的懒虫了吗！”

二秃子妈低头嗫嚅着：“他大叔（shōu），您算找着病根儿了，他听您的话，帮我（wǎn）们两口子收拾收拾（管管）他，等多会儿赶上三儿头一半儿，我跟他爸提溜（拿着）猪头谢承您去！”

二秃子妈越数落越来气，扔了笤帚，抄起擀面杖又向二秃子脑袋瓜子抡（lǖ 打）去。二秃子见势不妙，捂着脑袋，趿拉着咧嘴儿（破，开线了）的布鞋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