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野渡有横舟</p><p class="ql-block">父亲节悼念亡父</p><p class="ql-block">2007-06-15 11:36:14</p><p class="ql-block">如烟往事</p><p class="ql-block"> 父亲节就要到了,在母校六十年校庆之际(2005年10月),学校准备出一本书,作为纪念活动之一,我应邀写了这些文字,建博之初,我曾发表此文,今天再次重发,略表悼念、怀念之情。</p><p class="ql-block"> 回忆少年时就离我而去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我从上个世纪的一九五二年随父母工作调动,进入邯郸一中校园,至今已有五十多年,当时我只有四岁。能在同一个单位长大成人,读书学习,并任教工作到退休,对于我的人生,真不知是幸运,还是遗憾。但不管怎样,追根溯源,这都从父亲调入一中担任校长工作时而命里注定了。前几日,上网浏览一中网页,在校史沿革页上,又见到父亲的肖像,不禁使我陷入尘封已久且支离破碎的回忆之中。</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九六一年九月十日患心肌梗塞去世的,他在主持一个小型工作会议时突然昏倒,急送医院,但抢救无效,从发病到亡故还不到一个小时。听当时在场的人说,在途中,父亲还苏醒过,还说:“同志们受累了。”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这件事在当时的邯郸教育界还引起了一定的震动,因父亲只有四十四岁。那时我十三岁,弟弟才八岁。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很多老师说:耿校长是累死的,是急死的。</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繁忙的,好像他总在开会,写东西,作报告,很少有时间与家人在一起。父亲是和蔼的,他在与老师们学生们交谈时,表情总是非常的慈祥,另外父亲也是非常善良细致的。父亲是那种很有涵养,性格温和的人,记忆中,当母亲气急败坏的数落什么时,父亲的表情从来都是那样不愠不火的。父亲非常喜欢一首小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看来父亲向往诗中表达的那种闲适、超脱的意境。但好脾气的父亲也有一次例外,哥哥和母亲后来多次提及此事取笑我,说兄妹三人中唯有我这个父亲的宝贝闺女挨过父亲的一顿暴淬。事情的起因是家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看见我,就随口说:不知家中有孩子(当时我大概是四五岁),也没买点糖果带来,我一听便不依不饶地说:我要糖!我要糖!父亲当着客人的面也不好发作,于是带着客人到另一件屋说事,不懂事的我又追过去哭闹,父亲先是不理我,等到送走客人,父亲按住我暴打一顿。现在回想这事,仍使我眼中涌出泪水,毕竟这是父亲予我的少得可怜的一次亲密接触,感到孩子有父亲管教真是一种天大的幸福。这些就是父亲留给当时还是少年的我的不多的记忆。长大成人后,在与母亲的交谈中,我才对父亲的人品,父亲的处境有了基本的了解。</p><p class="ql-block"> 父亲出生在一个破落地主家庭(因破落的早,土改时曾划为贫农),爷爷终年在外不务正业,还抽大烟,最后死于他乡,死因不能确定,父亲实际上是由一位书香门第的亲属抚养长大的。父亲的出身在当时倒还没成为什么大问题,父亲在一九三八年参加共产党后,因四二年日寇大扫荡,环境恶劣,曾与党失去联系,但不久后再次参加革命并入党。这种情况,现在客观的来评价,说明父亲是一个坚定执著的人,在那么险恶的环境下,再次选择,他还是选择这条危险的道路,真是九死而不悔。但那个年代不这样看问题,父亲从此便背负上“脱党”这个严重的罪名。</p><p class="ql-block"> 在一九五六年以前,也就是建国初期,共和国刚刚从战争的废墟中满面烟尘的站起来,各行各业百废待兴。普通完中在当时的地级城市里也是凤毛麟角的,何况邯郸一中是由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办的干部学校发展而来的,要走上普通中等教育的正轨,正是一个举步维艰的时刻。父亲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调入了一中。应该说这个时期的社会环境还是很适合有抱负有才干的人一显身手,报效祖国的。父亲在这个时期,踌躇满志的投身于他的工作中。邯郸一中一步步发展壮大,后来成为冀南首屈一指的初具规模的重点学府,在这个过程里,有父亲他们那一代创业者的心血和汗水。父亲还被评为省劳动模范,上级领导还把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派他到北京教育行政学院进修一年,毕业典礼上毛主席还在怀仁堂接见了他们这批学员。我还清楚地记得父亲让我们看毛主席与他们全体学员的合影时那自豪幸福的神情,那是一张很长很多人的照片,我们费很大的劲,才从众多的学员中找到父亲的身影。那时的父亲是幸福的,因而童年时小小的我,也感到快乐。</p><p class="ql-block"> 但是后来几年,父亲脸上似乎很少出现笑容了,一次又一次的政治运动,父亲虽然没有翻船落水,但历史问题和家庭问题(死因不明的爷爷)这两个沉重的包袱,使他没有了锋芒和锐气,他只能谨言慎行,在夹缝中求生存。年长一些的人可能都还记得,那时我们这个国家,好像天天都在搞路线斗争,搞阶级斗争。父亲当校长,是行政职务,那是有很多具体事务要做的,但当时的体制并不是现在的校长负责制,也就是说很多时候你只能尽量多的做实事,而没有决策的权力。所以做成做好一件事要几经周折,花费很多心思和力气。并且你只要做事,就难免会与人发生矛盾,如果发生矛盾的是心怀叵测的人,那就很可能揪着你的历史问题和家庭问题,借政治运动加害于你。父亲当时就是这种状态,一边要辛辛苦苦的做事,一边还要提心吊胆的谨防暗箭。但暗箭还是防不胜防,有件事值得一提,我哥哥一九五八年在邯郸一中初中毕业后,转到北京上高中,后来考入东北工学院,文革动乱时期,学生档案外泄,哥哥竟然发现自己初中档案里写有:该生同情和支持右派分子。这在当时可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政治问题,是要影响一生的前途的,而他那时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初中生!可怜我的身为一校之长的父亲到死都不知道此事,因为父亲是坚守组织原则的,他决不过问自己不该过问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校长,抓教学质量是职责所在,但那个年头,如何抓,抓到什么程度,很难把握尺度,弄不好,就可能上升到路线斗争阶级斗争这个纲上,成了走白专道路,搞资本主义复辟的典型。那个时候,做点实事,真是很难。上到国家总理,下到基层抓业务的干部,处境都很艰难,我有时会在周恩来总理的处境上,看到父亲的影子。一九六一年又逢三年自然灾害,学生又要长时间下乡劳动,又要停课搞瓜菜代解决饥饿问题,教学课时根本不能保证,父亲心急如焚。果然不出所料,六一年又赶上国家高考招生人数大幅度减少,邯郸一中这年的升学率跌到谷底,责任心极强的父亲,由于长时间的身心疲惫,终于没能承受住这个沉重的打击,与这年暑假过后不久,新学年开学的第十天,即一九六一年九月十日突发心脏病,与世长辞。</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人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共产党员的人生,是一个党的基层干部的平平凡凡的人生,个人的命运总是和国家的命运连在一起。当时任教导处主任,文革后任一中校长的张家仁同志后来曾多次与老师们说他很敬佩耿校长的为人。我现在重提往事,只是想让大家对那个年代有所了解,理解父辈们活的艰辛,活的不容易,从而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社会的进步,感受到生活在当代的幸福,然后踏踏实实做人做事,珍惜时间,发奋图强,追求完美,充分去享受生命赋予我们的所有责任和快乐。</p><p class="ql-block">附山民一位读后感言:</p><p class="ql-block">2007-06-18 13:34:38</p><p class="ql-block"> 当年干部拚命干,冲锋陷阵是党员。</p><p class="ql-block"> 累死累活不叫苦,蒙辱受屈不喊冤。</p><p class="ql-block"> 校长姓耿人如姓,万难不畏身当先。</p><p class="ql-block"> 慈待师生口碑在,躹躬尽瘁美名传。</p><p class="ql-block">以上系为博友genglx48的博文《父亲节悼念亡父》所做感慨留言。博友在文中深情地悼念她那四十六年前以身殉职的父亲。她父亲殉职前,为一中学校长。不论父亲的坚持原则还是敬业奉献,不论父亲的体恤师生还是仁以待人,都写得细致入微,饱含深情,使读之者也不禁为之动容,共产党干部当年的形象跃然纸上矣!</p> <p class="ql-block"> 1959年,周恩来总理到邯郸视察,並且登山了丛台,没带多少随行人员,而且也没清园,有两名一中学生坐在台阶上温习功课,一抬头就认出了总理,欢呼雀跃,招来更多学生围观,与丛台公园一墙之隔的学生们从墙中一个小门蜂拥而入,于是,时任学校书记和校长(我父亲)被召来维纪律,我当时还在上小学,放学归来,从激动的父母那里了解了此事,今见一位亲历者写的回忆文章,截一小段做为见证:</p><p class="ql-block">总理在丛台上游览了好一会儿,就随同其他同志一步步走了下来。我在前排蹲着,看得最清楚。总理穿一件浅蓝色上衣,深蓝色裤子,脚穿一双蓝袜子,一双黑面圆口布鞋。总理在我们面前走过时,有一位陪同人员介绍说:“这是一中的张书记”,总理马上伸出手来与张书记握手,问道:“你们学校有多少学生?多少先生?”张书记耳背,没有听清楚,只“啊”了一声,总理马上趴到他的耳边,用手遮住,大声重复了一遍,在旁边的耿校长作了回答。不叫老师叫先生,这是第一次从总理这里听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