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七章）

明月

父亲 黄河滩上的芦苇林虽然早已变成粮田可我的父亲还是那样的年轻私塾里仍有琅琅的吟诵花草地可见牧牛的身影可恨鬼子的铁蹄赶你们流离失所举家四散梦中哪里有欢乐借居他乡何时不再飘泊无助的孩子只有坚强和怒火归来复学村上又参加了工作黄河两岸投入那场改革只因为纯正背负了罪责弃政从教心血浇灌祖国花朵凄风还吹过苦雨又飘落从不愿下跪挺立是性格一盏油灯点靓多少心窝三十个春秋几万里收获退而不休非只爱儿孙聆听激扬多怀家国山河年逾古稀清风明月童心在读写听操纵横天下是为乐2008•10•25拜望父母往返树林召途中 油灯 幼子在萤光灯下看书,这灯已不会再烧燎他的头发--我想起了你……台灯下,我铺开稿纸。写不下去,抬头凝想。在脑海,出现了你……月儿明媚,我凭栏遥望。远方霓虹如龙,蜿蜒辉煌。而我又在寻觅着你——我从梦中醒来,油灯,还亮着。家里地里劳累了一天的妈妈,又在灯下为我缝补着衣裳——她总是不知疲倦，总是这样 ——灯光,照着她汗微微的脸庞。这时的世界,只有儿子的衣裳……我从梦中醒来,油灯,还亮着。早饭从碗里散发出浓香。妈妈招呼我穿衣、吃饭、上学。眼里饱含着慈爱与希冀……哦,油灯,当你点亮或者吹灭时，哪一次是妈妈一天的结束,哪一次是妈妈一天油的开始?三九天的夜风,窜入室内,拂动着玻璃罩里的一缕灯火。灯火照耀着长腿桌上的那一摞摞山一样高大沉重的作业,也照着正在批改作业的用白茬皮袄裹着的时而皱眉时而展眼时而会心一笑的我的父亲——一位普通的乡村教师……一灯如豆,抖动在那个年代的一所“牛棚”里。有辗转反侧的声音，也有鼾声。既是共产党员又是“走资派”的父亲,爬在阴冷潮湿的未打开的被褥上,面壁对纸,用握笔也从来未离开锹的手,向党和人民“交待”一贯的真诚与真实……哦，油灯,你伴着父亲什么时候迎来了那个没有云彩的灿烂的黎明?古老、朴实的油灯啊，你由伟大的黄土地养育的父母们的心血点燃，尽管你已从夜晚大地那一片银河中消失，但你依然点亮我心。1985年 路 一个金黄色的季节,我踏上了上学的小路。一条在草丛树林沙滩和田间,用脚开辟出来的曲曲弯弯的羊肠小路。路边,草滩开始泛黄,树林也日渐呈黄,林中的渠水闪动着碎金的光。黄脯子的小鸟们欢快地跳跃在草丛中、树枝间,用婉转悠扬的歌声,伴送我去上学。我像出巢的小鸟,扑入五彩斑澜的世界。当时,爸爸是我们学校的校长,虽然学校离我们家不过七八里，可他经常难得回家。每次回家,他总要和我们几个学生一起走这条小路,走一路,给我们讲一路故事。不知为什么，这时的小路就像秋夜平湖一样宁静,连爱唱歌的小鸟也停下了歌喉，它们也喜欢听故事吧?于是，在小路上，我知道了方志敏、邱少云、雷锋、欧阳海;也知道了狼的强词夺理,狐狸的狡猾奸诈,说谎话的小孩会酿出祸来;还知道了除妖灭怪的孙悟空,足智多谋的诸葛亮。逼上梁山的林教头--哦，小路!你是一流溪水,滋润着我渴求的心……当路边的小草开第四次小黄花的时候,一夜之间爸爸变成了“走资派”，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鸟”，也竟莫名其妙归入另类。“怕熊罴战斗队”拒我于队门之外,不准“革命”。爸爸无权和我们走这条小路了。小路失去了往日的安乐,常有这样一只歌充斥于耳:“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要是革命你就站过来,要是不革命你就滚他妈的蛋……”是什么样的大人用这种歌子来污染我的同伴们的歌喉了呢?这天放学，同伴们不知什么时候全走光了。我只好一个人走我们共同踩出来的那条小路了。可是,那片黑树林我怎么能够走得过去呢?我第一次感到了路的艰难,孤独的可怕。就连林中的小鸟也失去了常态,总是突然怪叫一声,扑愣愣飞去。我要哭。不敢哭出泪来。总算回到家了。妹妹笑嘻嘻地朝我跑过来,边跑边说“哥哥!哥哥,爸爸打倒了,这下可好啦……”我一听,落在肚里的那颗心又以另一种形式升腾起来,竟伸手打了妹妹一个耳光。妹妹哭了,哽咽着:“打倒……爸爸……就……就能回来……天天…天天讲小白兔嘛……”我的眼被迷茫的泪水遮住了……“我不上学了!”我对爸爸说。爸爸正在“隔离”他的库房里吃着我送去的饭,随着我的话音他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瘦削的面部痛苦地抽搐着,眼怔怔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我怯怯地望着爸爸,不知所措,可爸爸竟又和往常一样慈祥地笑了:“宝宝,爸爸好长时间没空给你讲故事了，今天再给你讲一个吧。“打鬼子的时候,有一个放牛娃叫王二小。有一天早上他正在山沟里放牛,突然来了扫荡的鬼子。鬼子逼他带路,说带对了给他钱,带错了就打死他。二小明知道后方机关和几千老乡隐蔽的地方,可他就是死也不把鬼子往那里带。他把鬼子带进了我们的埋伏圈。后来二小光荣地牺牲了。“你的年龄和二小的年龄相仿，人家为了掩护群众献出了生命,你遇到一点困难就不上学了?多不应该呀!你是社会的人，爸爸把你交给社会了,要好好地锻炼。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回头,要照直走下去。相信一切都要好起来的……”从此，我不管刮风下雨，依然走在那条小路上，尽管它是那样地曲折和漫长。冬天到了。爸爸因为“不认罪”仍被关着。妈妈给我打点好爸爸需要的被褥和衣物，奶奶又在我书包里揣了几个我们平时用来卖钱换灯油的鸡蛋，叮嘱我带给爸爸。我事先约了一个同学和我一起走,并帮我拿点东西。拄着拐杖的爷爷扶着颤巍巍的奶奶，奶奶拉着妹妹的小手,把我们默默送出路口。朔风抽打着支支直立的小草，小草弓而复直。我背着一大卷行李,头重脚轻,也不知是在倒退还是在前进。更不巧的是冬汇开始了,渠水挡住了去路。同伴放下帮我拿的东西,犹豫着。确实,我也没有把握能跳过去,尽管渠并没有多宽。但是,我必须过去。为了在冰冷的库房中嗦嗦发抖的爸爸,为了证明我自己。我一件一件地把带的东西扔过对岸,拉开步子,向对岸-一说的确切一点—向冰水里跳去。待我胡乱爬上对岸,回头看时,同伴已经折了回去。渠水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照常向黑油油的土地流去;我也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背起行李,迎着凛冽的西北风走去……离开这条小路已经十几年了。期间，我走过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长安街,延安的山路,黄河的水路,以至天上的航空线路 --然而,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我总觉得,那条小路依然在我脚下,向着太阳,伸展开去……1986年记1988年再改于东胜 父亲的水瓶父亲坚持晨练多年，主要方式是走步和做自己编排的体操。这我一直知道也经常看到。而不知道的是，他在公园晨练时还有“兼职”，即拾捡被丢弃的空饮料瓶。这是前些日子回乡拜望父母，从大妹的话语中得知的。我听到后，没有感到稀奇。因为在十几年前，父亲来我处接送我的儿子上学那段时间，就在校园拾捡过“宝贝”们丢弃的馒头、面包、麻花、油条、方便面——竟在我的小院里积累起几大麻包••••••现在，每天6点，父亲就开始走向公园，裤兜里必备一个塑料袋，用来收拾路遇的饮料瓶。那天大妹谈及此事，只见父亲随手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来，向我宣示。看来这袋子他是一直随身携带着，以备随时利用。和他一园锻炼的老友新朋有许多。见他每天操持这项“业务”，就有一些热心人陆陆续续加入了他的队伍。不过人家拾得瓶子，不带回自家，而是从四面八方捡来，都归集到他那塑料袋里。然后由父亲带回家里的车库。在这个队伍里，还有一位智障的女孩。这女孩每天都要在父亲返家的必经之地守候，把她捡来的瓶子交付父亲。女孩最多可以交付父亲六七个饼子。这样多的时候，她就没有办法拿好。只能是掉下，捡起，捡起这个，掉下那个••••••父亲说她，像熊瞎子掰玉米，掰一个夹一个，夹一个丢一个。“队伍”里的人看孩子这样，就说要帮她拿那瓶子，女孩霸着，一个也不让拿，说，这是给爷爷的。父亲说，女孩之所以只认他，是有起因的。女孩经常相随他们“锻炼”，人们有时会给孩子一些零钱。一次，女孩在公园早点摊拿起两个面包，随手掏钱付款时，却什么都没有翻出来。摊主让女孩把那面包放下。父亲见此情形，对摊主说，她已经拿了面包，你何苦让她放下？再说放下再卖，也不卫生。父亲替孩子付了钱。孩子智障，孩子傻，可孩子从此每天守候父亲，给父亲交瓶子。此后还常把钱掏出来，问父亲是多少，可父亲教了一辈子书，就是教不会这女孩认数字。父亲每月有退休金，母亲每月有政府发的老年人生活补助。他们说，钱管够用。但有人就对大妹说，你爸爸每天捡瓶子••••••我回到家，大妹就谈起了这件事。父亲听着,说，心地坦然，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说，注意卫生就行了。或许，从某一天开始，那公园不再有丢弃的水瓶。可我相信，父亲还会“节外生枝”，归根结蒂地做他喜欢做的任何乐事。还要交代的是，他们在那公园拾捡到的饮料瓶，最后都无偿送给了一个受“低保”的在街上为人钉鞋的人。还包括偶尔捡到的“无主”的钱以及其他值钱的东西。2008•11•7写就 白塔公园感怀 寒暑乐园父曾经我来竟日云雾朦三两纸鸢迎风摆一排小船卧柳荫转角欲盼亲人面亭台复望又成空千回百环无穷已清明何处觅音容2015.4.4清明前夕 教师节遣怀家父启三代为师十多人桃李满天下芬芳信无垠2015•9•10 父亲执教过的学校主要有：内蒙古达拉特旗二锁圪梁学校；高头窑学校；达拉特旗万太兴学校（达旗一完小）新城学校；二狗湾学校（昭君坟学校）；道老学校；长胜学校；达拉特旗农业大学；达拉特旗进修学校；达拉特旗党校。 教师节忆念父亲和教育过我的师长们三尺平台五岳情古今中外任纵横玉成良骏平天下每扫庭除望启明2018.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