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古兜，办水电

叢生

新会文化馆照片

今日在网上看到一篇关于当年参加古兜水电建设的好文章，是作者的亲身经历，作品文笔流畅，情节生动，真实记录当年办水电的艰苦情景，我将辑成一起以便大家阅读，作者的真实姓名未知，所以还不能冠上大名，敬请原谅

　　说到围垦及古兜水电开发往事，自己曾是参与者，今天也来凑凑热闹，将当年火红年代往事说一说，给历史留下一个印记。

古兜水电工地补记

〈一〉

记得是1969年夏天，古兜水电工程开发上马。修水库要先行修筑进山公路，我们修路民工已陆续进场。

洲朗、古泗、玉洲三个大队民工驻扎在崖南田边村一个大养鸭场内。茅草搭建的养鸭大棚，四周密不透风，空间低矮，用树枝搭成上下鋪用来做民工宿舍，更显空间低矮侷促。人坐在床上，只能低着头，腰杆稍为伸直头就顶着上鋪。几十米长的大棚只有一个出口。时值盛夏，二百多民工蜗居在内，空气污浊闷热难受，在棚内只要呆上十多分钟，就会大汗淋漓。人站在门口外五六尺远的地方，棚内热浪扑出来都令人难受，躺在棚内睡觉，你想想就会知道是什么滋味。

日间劳动强度大，收工还要翻几个山头才能返回住处。吃过晚饭后，冲个凉水澡就要回床上休息了。在热似蒸笼的大棚内，疲惫的身躯躺在床上很快就会安然入睡。早上醒来，上身挨着睡蓆的地方都湿了一大片。这么艰苦难捱，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意志力支撑才捱过来。

那时出外勤每天记工十分，另加二分外勤补助，那时工值低，出工一天大约收入五六角錢。外勤最高兴的是白米饭任食管饱，每餐都有几片薄如眼皮的肥猪肉片，每餐有肉总比在家里捱咸菜豆板酱強吧。

现在的年轻人，吹着风扇犹觉不够凉快，很难想象父辈们在如此环境下能战胜困难，如期完成这修路任务。这批四零后五零后老一辈，真不愧是最能吃苦的硬骨头。

〈二〉

每天吃过早飯，翻越几个山头到修路工地，用锄头鋼釺开山劈土，用汗水在半山腰劈出一条进山通道。

一天傍晚收工，见色未晚，约同村二人走入山头砍几根树木回来做担挑。山上长满林木，很快每人手上已有几条树木，看看天色己晚，我们也加快脚步往回赶。这时恰恰行经三江公社民工住地一葵寮傍，见几个年轻人飯后在葵寮傍边抽烟，不知道何因突然见一团火苗上窜，几个年轻人见火苗窜升，一时慌了手脚，只见他们拾起地上石块砸向起火处，石块丢进去，火苗升得更快。眼见火苗已烧到一米多高，我们三人连忙脱下衣服上前奋力扑救，三人协力同心，很快就将火苗扑灭。真险！如果不是我们三人恰好见到，待火苗再升高到檐口，人够不着就会酿成大祸，搭建的葵寮都是惹火之物，一间起火，附近十多间葵寮必遭池鱼之殃。我们三人举手之劳避免了一场大灾难。这事只在今天谈及，也算是学习雷鋒精神，做好事不留名美事一桩吧。

〈三〉

1970年春节临近，修建进山公路基本完工。修建长塘水库大坝待春节过后才施工，所以指挥部决定让民工回家过春节。

为接民工回家，古井公社调派一个船队到崖南接民工。征战了半年多的民工接获返乡消息，天还未亮就起床收拾行李，待吃过早飯就匆匆赶往崖南码头。驻地到码头走路约需三十分钟，早行的民工抵达码头见到民船己一字排开在等待，按预先按排的船号进船安顿好自己的东西。

修公路这半年时间，人们抽空进山砍下树木用来制作担挑或鋤把柄。大山深处生长着大片林木，很容易砍到心仪的树木制作担挑鋤把柄。在家乡用錢也不一定买到合用的树木，现在去山上随便一找就能砍到合用木料，所以每一个民工都有三几条树木趁这次回家顺便带回家。

县革委会曾多次发佈公告不准砍伐林木，还在公路码头设卡检查，规定超过一尺长的树木都不准携带离开崖南地区。

天还未亮，捡查站的人员还未到岗，大批民工己落船。待纠察队员发现民工携带的树木已落船，阻栏已来不及，只好派员回纠察队叫人来码头处理。

民工到齐，船员正准备解缆离开码头之际，只见十多个戴着红䄂章的纠察员赶到，跳落船制止船员不准解缆。此时一头目说：＂接到举报，有不少民工违反规定，私带林木落船，现要逐船捡查后才能开船！＂民工闻讯，纷纷站在船仓口不让纠察员进仓搜查。一方依章执法搜查，一方人多势众不让进仓。僵持了大半个鈡，眼看就要爆发冲突。正在这紧张关头，机动船拉晌了汽笛，并启动了机器，只见一个矮个子从驾驶室走出来对纠察员大声说：＂我今天负责拖带这个船队返回古井，现正值涨潮，正好趁涨潮顺流返航古井，如果要逐船搜查，延误了涨潮时间，船队回航要驶经崖门水道，退潮时势必风高浪急，这几百名民工安全如有闪失，这山大的责任谁也担载不起。请你们立即离船！如不离船，即将你们一并带回古井再处理吧！＂

此时群情激愤，叫骂喊打声不绝于耳，那头目见局面已无法控制，只好率队离船上岸，站在码头上看着船队扬长远去。

这矮个子汤姓驾驶员，在紧张关头呜笛起航，化解了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真为他当时的决定点几个赞字！谁也料想不到，二年后竟和他是同单位工友，此是后话了。

古兜水电工地补记

〈四〉

长塘水库大坝修筑工程展开。那年代没有挖土机，也没有机动车运泥筑坝，全靠民工用鋤头挖土，用肩头挑泥土到坝上。挖泥时双手磨出了水泡，挑泥的扁担压在肩头也磨成了老茧。在烈日下挑着七八十斤泥土，每一次往返要走二三百米路程，一天大约要完成七八十担泥土任务。粗略估算一天往返路程要走二三十公里。在酷暑天徒步二三十公里都不是易事，更何况肩头还要负重近百斤泥土走路，每天付出的体力汗水可想如知了。

那时虽然年轻力壮，但晨早听到起床的哨声，心里都有一点怕。哎呀！天亮了，一天的辛苦又开始了。

大热干活，人一动就满头大汗。穿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每天收工拖着疲倦的脚步回来，吃过晚飯洗完澡，闲聊一会就已九点多钟。照明是用柴油发动机发电供照明，十点多就会停机熄灯，所以一般十点多民工就上床休息了。

因为地处高山，白天暑热难熬，但太阳一落山，天气很快转凉，晚上睡觉比较舒服，劳累一天的民工很快能进入梦乡。

某日深夜一点多，人们好梦正浓，突然听到隔邻女宿舍传来惊叫声，＂来人呀！有坏人进宿舍！＂更深人静，惊叫声吵醒了邻近男宿舍的年青人，众人手拿棍棒，亮着手电围住整个女宿舍，准备痛打这不法之徒。这时女宿舍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女青年，亮着手电床上床下照过遍，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后来在宿舍一角落处照见一女青年正在瑟瑟发抖，众人细问情由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夜半尿急，小解回来摸错了床位，连摸两床都不是，被摸两人正在梦中，突然被人摸上身来，自然吓个半死才大声惊叫。呼叫声也吓呆了那个下床小解的女青年，瑟缩在角落处不敢开声。弄清原因原是虚惊一场。相安无事各人回床休息，明天还要继续工作哩。

此后，领导干部买了一支新电筒给女宿舍，方便女民工用来照明。直至撤离长塘工地，再也没有发生这等乌龙事情了。

〈五〉

长塘大坝与日坛高。赶在雨季前要修通好配套工程溢洪道也在密锣紧鼓施工中。为保障民工安全，爆破石头的工作规定晚上收工后才准许爆破作业。用炸药爆松山泥取土一般管控不严，什么时候要松土，只要挖好炮洞，放上炸药，吹响哨子叫人群远离一百几十米就可以放炮松土。泥炮爆破不象爆破石头，将石块炸得四处飞溅那样危险，一般只听一声闷响，些许泥土冲上几米高就会散落下来，不会造成伤害。

一天中午，溢洪道又响起了哨声，示意即将爆破松土。因习惯了放泥炮，人们也不当一回事看待，只是暫停手上工作，离起爆点一百米左右就停下来观望，只待炮响后又继续工作。这时只听见几声闷响，几个青色烟圈冲天而起，伴有泥土升上高空。这时站在大坝上的人群只听见＂啪＂一声响，随即一人应声倒在地上，附近人群吓得四散奔逃。倒在地上那个人只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在工地值勤的卫生员闻讯赶来查看，地上那个人头部流出的鲜血巳染红了一大片土地。原来是爆破松土时高空落下一块鸡蛋大的石块砸中那民工头部，人已气绝身亡。

后来调查失事原因，是民工回填炮洞时夹杂几块石块连同泥土放入洞中夯实放炮，石块随泥土冲上高空坠落造成惨剧。

大型工程施工出现伤亡很难避免，但爆破松土造成伤亡确是人为疏忽所至。用药量过多，回填时不小心将石块混入回填，加至人们防范意识松懈，安全人员又不強制人群远离爆破点。出了事故才做补救工作但为时已晚。

六七十年代没有保险制度，人命也不值錢，就算补偿也是区区几百块钱而已。

一场大事故，开一个追悼会，说一堆冠冕堂皇的官话就了断一条鲜活年轻人的性命。做人真是很无奈，特别是平头老百姓。

〈六〉

六十年代的年青人，朝气蓬勃，干劲十足，什么大型工程建设都有他们活跃身影。古兜水电工程上马，参加者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男女青年在劳动中互相帮助，生活中互相关心，自然会产生爱慕之心。幸运者携手步入婚姻殿堂，共结百年之好。

一天晚飯时，民工某某喝多了二杯，带着微醉和一身臭汗倒头大睡。差不多十点，人们准备睡觉时某某才挣开醉眼，拿着水桶毛巾往水井处冲凉。出去一会儿，只见他冲回宿舍大声说：＂水井傍某大队厨房内两男女搂抱在一起亲热，大家快去看！＂寂寞无聊的民工，这样的新闻最能挑动人们的神经，大家蜂拥而出，扑向水井那儿看热闹。天黑人多挤拥，奔跑的人早已忘记宿舍转弯处那根斜插在地上用来固定葵寮的树桩，领头那人首先被拌倒，紧跟在后的人也被拌倒七八个，碗口粗的树桩被人堆压断。嘈杂声早就惊动了厨房中那一对男女，连忙将灯拉黑，后到之人只能空欢喜一场。最可怜是那个首先被拌倒的民工，脚踝踢崴了，身体也被人踩伤多处，臥床十多天才恢复过来。

事后某某经常被人当笑话调侃，真是：偷鸡不成还要蝕把米。

〈七）

古兜水电工程1969年动工建设，历经三年多时间完工发电。缓解了新会电力不足，又可蓄水灌溉农田，为新会工农业生产打下坚实基础。

69年至今转眼半个世纪过去，当年参加水电建设的民工，年纪最轻的也接近古稀之年了。当年风华正茂投身水电建设，流下不少汗水。古兜水电经多年建设，现于成为集发电旅游度假观光胜地。凡是旅游度假地方都是高消费地方，相信当年参加建设的民工大部分都无闲錢去享受。我曾有过想法，希望有关部门网开一面，给凡是当年参加过水电站建设民工一次优惠价，让他们重回曾经流过血流过汗的地方，好好享受一回度假优闲的快乐时光。

我想法可能太天真。几十年过去，当年流过血流过汗那些民工，已随风远去，渐渐被人们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