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并未走远

宝玉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在世时,并没有父亲节一说。犹如一片树叶,他已于1983年12月26日,在岁末年尾的寒风中飘落。40个年头过去,今天的节日里,他更难以知道儿女们这份绵绵思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寒来暑往,天上人间。沉思冥想,近四十年的分别,犹如一梦。平日我已没有多少眼泪,可以平静地对待父亲的离去。然而,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却有太多的情愫涌上心头。面对没有父亲的父亲节,又唤醒了我风干的忧伤和难以磨灭的记忆。</span></p> <h1>  他走得太早了,当时还在工作岗位上;走得太突然,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我们四个儿女都没在眼前,这是我们无法言喻的殇。今天再次提笔,不为回忆痛苦,只写点在一起的时光。思父朝与暮,所有的细节似乎还历历在目。</h1>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是个极普通的人,与普天下的凡夫俗子一样。定格在脑海里的父亲,高挑清瘦,性情儒雅,鼻梁上架着眼镜,大多是一身银灰色或藏青色的中山装。小时候,我读不懂父亲的满腹经纶和沧桑,只知道他中学毕业后在老家临邑教书,随着解放济南的大军进入省城,参加了革命工作,后在省总工会、青岛市总工会担任中层领导干部。如果他的生命沿着这条轨迹一路前行,结局也许会是另一番模样。命运的变幻,在于1963年国家号召城市干部支援农村,父母亲举家来到沂蒙山区,在基层一线整整干了二十年,再也没有离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沂蒙山区,他日夜奔波操劳,艰苦的工作生活环境,特别是内心郁郁不得志,蚕食着父亲单薄的身体。表面上他波澜不惊,冷静达观,其实却难掩内心的悲凉与无奈。在走过59个人生驿站后,父亲迅速衰老枯萎了,刻满皱纹的脸和霜染的双鬓,依然整洁工整的衣着,遮不住瘦骨嶙峋的躯体。发病前一天,他从外面回来说:刚才在大门口,一个媳妇让抱在怀里的孩子喊我爷爷,看来真的老啦。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癌魔会趁隙驱赶他步入冥冥,上苍不让他迈进甲子轮回的坎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青岛确诊并治疗一个月后,他看上去好转了许多,当只有母亲一个人在那里陪伴时,结果他因为大岀血溘然长逝。生命在眨眼间嘎然而止,对家人来说,这是多么无奈和残酷的现实。如今想起父亲,除了无尽的感恩感激,还有心痛和懊悔。心疼他一生付出,用全部心血营养着我们,却没有享过一天清福,更没有得到儿女们的回报。</span></p> <h1>  回忆父亲在沂蒙山区的人生最后二十年,他卑微的身影,却活岀了一股精神气。他兢兢业业为农村工作付出了全部,用羸弱的身躯,托起了沉重的负载。他们在大城市里属于县处级干部,到马牧池公社什么职务也没有。记得我上高中时,见过些世面的梁老师问我:你父亲是17级干部,怎么也没个称呼啊?我回去问他,父亲苦笑道:这样挺好——你不懂这些。他带民工到蒙阴县修坦埠大桥,一去数月;以后常年包村、包管理区等。直到1983年初,父亲年龄大了,我们姊妹们都不在身边,组织上才照顾他进城到县委党校养老。</h1>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刚到马牧池公社时,寒冷的冬夜里,我时常被父亲的脚步声惊醒,他几乎天天晚上都要去所包的沙山村组织开会学习。七八里的山路上,回响着他孤独的脚步声,肩上还要背着支步枪防身。以后,又到汶河南岸的安乐管理区多年,印象深刻的是寒冷的冬季,每隔几天他回家时,都要赶紧温上壶酒驱寒。从那边同学嘴里知道,每次他都要脱鞋扛着自行车趟水过河,脚冻得通红。而在村里的生活,往往是五毛钱的豆腐凑合一天。经年累月,父亲奔波在穷乡僻壤,阡陌街巷,从一个城市机关干部,渐渐地转变为老百姓的贴心人,乃至学会了喝地瓜烧。</span></p> <h1>  在我们心中,父亲又是一个高大如山的人。他是我们心中的蓝天,身边的靠山。母亲教育子女如何生活,父亲则教诲我们怎样把握一生。印象中,他一直沉默寡言,代替了千言万语;他有时严厉苛刻,其实是爱子心切。感谢父爱,在沉默中给我力量,在淡然中使我坚强。记得最后陪伴父亲放疗的三十个日夜,他不愿住到青医附院里面,我俩在青岛第二体育场招待所租了一个房间,每天往返步行几公里去放疗。父子之间,天天有大把时间相处闲谈,使我开始读懂了父亲,看到了他柔情的一面。当时他的病情,看上去逐步好转,母亲在家里给我做好家具后赶过去,他便撵我快回去筹备年底结婚事宜。天还不亮,父亲坚持起床送我出了门,想不到仅事隔一天,竟然阴阳两隔,父亲就撒手人寰。在那个夜里,我不知道父亲经历了怎么样的心路,事后听母亲说,他病危大岀血时,母亲急于给我们打电话,他却说:天还未亮,等等再说,别吓着孩子们!都什么时候了,他心里还是想着别人。直到他走了,甚至于今天自己也老了以后,才读懂了父亲隐藏着的爱。他的目光,其实一直在守望。</h1><h1> </h1>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生与死的距离,仅仅是一天。当我来到四方区医院的太平间里,见到一天前还谈笑风生的父亲,冰冷地躺在那里,我的心被噬咬着,再也抑制不住满眼泪水。默默地为他戴上眼镜,把他的手表摘下来保存留念。我一下子理解了生命的危浅,死亡的轻率。原来总以为漫漫人生路,有无限的时间,可是,父子仅仅相伴26年,不经意间便已离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不仅把我带到了这个五光十色的尘世上,生养了我,更是我终生的精神支撑。叹今生,幸运的是我生在了这个家庭里,不幸的是早早的失去了您,但我们姊妹四人在人生旅途上,虽然没有大富大贵,能够平平安安走到今天,都有个好的归宿,那是因为有您的血脉在流淌。您走时,改革开放刚刚时间不长,社会、家庭都在好转,您却无缘再与儿女们分享,您是我们内心永远无法承受的失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永别,谁也没有能力改变和阻止。父亲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每一步都算不上辉煌,每一页都谈不上动人,却淳朴无华,令人难忘。随着人生的磨砺,已年愈花甲的我,更读懂了普通而不凡的父亲,读懂了天地人与自己。</span></p> <h1>  父亲节如约而至,人却渐行渐远,再好的礼物、再多的话语,他已接收不到,我无缘相见尽孝。但是,父爱如山,情深似海,思念是安慰,怀念是寄托,我相信夏日的暖风,会把这份祝福捎去天堂。</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