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那月 那路

军哥

又是一个父亲节。

今天的父亲节，对于我，却是一个缅怀逝者、慎终追远的日子，那里有我永远的追忆。

一 又 回 八 陡

又回八陡，见到这些熟悉的地方，一股情感的潮水漫过心际。

伫立街头，又一次拍下了这个记忆特别深刻的地方——八陡百货土杂门市部。

时光荏苒，往事并不如烟。每一次见到这老街、老屋，那一叠岁月的光影，便禁不住浮现心头。

那年，那路，那人，对于我，早已是泛黄的史页，却总是难以忘怀。

八陡老街，那里泊着少年的往事，烙着光阴的印记，住着有父爱的日子。

二 想念父亲

我是家里的长子，1956年出生于北京，在京城度过了七年时光。

我的父亲，祖籍池上宫家店村。他从一个放牛娃，到一名革命军人，经历过枪林弹雨，负过七次战伤。

上世纪50年代，父亲从部队连指导员岗位转业，成为国家水利电力部人事处干部。

1963年初春，带着对故乡的依恋，父亲领着全家从北京西城区六铺炕迁居博山，被任命为淄博市百货公司博山批发商店经理。

来到博山，住在原百货批发和供销社合用一处大院里，与博山火车站和博山人民银行东西相邻，我在税务街上了小学。

大约1966年文革前夕，父亲从博山百货批发调任博山黑山商店经理。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懵懂少年，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走了，也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

从母亲的口里，得知父亲去了八陡，一个离博山挺远的地方。

那时，博山到八陡交通不便，一天通2趟火车，父亲又忙于工作，不常回家。

小时候的我，虽然顽皮贪玩，许多时日总不见父亲，心里特别的想念。

上世纪60年代，运输主要靠马车、推车。黑山商店赶马车周叔、翟叔，常去我们住的大院装运货物。

周叔经常逗着我玩，说要拉着我去八陡找父亲。我几次爬上马车，缠着他拉我去。他却总是笑着说，还要去别处拉货。

去八陡，找父亲！那年，一粒种子，悄然埋入稚嫩的心田。

三 寻父远行

一个周六下午，按照事先约定，家住博山火车站里同学，领我去八陡寻找父亲。

下午1点多钟，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我俩从博山火车站里出发，走过青龙山大铁桥，向着八陡奔去。

沿着看不到头的铁路，两个少儿，边说笑，边玩耍，走过秋谷，走过山头，走路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走走歇歇，口渴无水，越走越累，越走越觉得八陡真的很远……

走过山头，走到石炭坞火车站点，人渐渐多了起来，我好像看到了希望。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领路的同学告诉我快到了，就要独自返回博山。我忙叮嘱他，回去一定告诉我母亲，便分手作别。

第一次去八陡，举目无亲，想念父亲，又不知道父亲工作地方。望着同学远去的身影，心里一片茫然。

走过山机门市部，硬着头皮问询几位路人。一位热心人告诉我，顺着铁路走，到八陡火车站，八陡大街向东走，再到北河口就能找到。

暮色降临，一个10岁的孩子，拖着幼年小儿麻痹后遗症残疾左腿，走了近4个小时。饥肠辘辘，身无分文，不知何处能找到父亲，又难以返回博山，一阵阵慌恐袭来，心里装满了不安和焦虑。

那时，还不懂亲情是一种力量。想到父亲，只觉得心里有一种希望支撑着，咬咬牙，拖着满身的疲惫，继续向东走去。

天越来越暗，从火车站到虎头崖，从虎头崖到北河口，那条路觉着特别的长。不知问了多少次，村落里已飘满了炊烟，亮起了昏暗的灯光。

大约晚7点，终于走进北河口通向东顶和青石关街巷，走到和理发店相邻门市部门前。

隔着窗户，透过微黄的灯光，筋疲力尽的我，一眼看到父亲，还在柜台里站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喜漫过心田。

瞬间，全身疲倦不翼而飞。我不顾一切推开门，惊喜地喊了一声：爸爸！

父亲见到我，惊愕的一楞，走出柜台，爱抚的摸了一下我的头，又连忙转身拿来一大缸子温水，递到我的手里。我急忙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小小的年纪，独自离家，终于见到了思念的父亲，稚嫩的心里甜甜的，溢满了父子重逢的满足。

那路，博山——八陡，印下了我踏寻“文姜故里”的第一串脚印，并成为我终生难忘的“八陡故事”。

四 夜宿孝乡

沉沉的暮色中，从门市部出来，父亲领着我前往黑山商店办公地点。

西行不远，过一小桥。上坡，南拐，看到东西侧银行、修车小店，走进中间位置丁家胡同。

浅浅的胡同，转弯处，一处坐南朝北小院。北屋是一王姓住户，东屋是商店办公室。

父亲领我进屋坐下，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晚饭。一碗饨茄子，也许是累和饿的缘故，我吃着觉的特别的香。

那一夜，我在南顶山下的黑山商店留住一宿。

初入山村，初识八陡，对于一个10岁的孩子，眼里看到的一切，都觉着新奇。

寂静的小巷，简洁的庭院，地炉的炭火，满天的月色……这种味道，对于从没到过乡村的我，有一种陌生又新鲜的感觉。

20华里艰辛漫步，20华里外八陡，能在父亲陪伴下，渡过一个特别的夜晚，心里溢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温暖。

月印夜空，几许清辉透过窗棂，洒满了房间。那一夜，我睡的特别沉，特别香……

多少年来，八陡寻父的艰辛，找到父亲的欣喜，父子相见的真情，深深地烙印脑海，一直不曾忘却，成为我人生难忘的记忆。

那人，我的父亲，给了我思念的力量，父爱的温暖，给了我平生感触最深的第一次铭记。

五 怀念父亲

1966年未，一辆商店马车，载着我们全家和家当迁入八陡。

八陡，我的“第二故乡”。我在八陡的学校上学、从教、入党、提干，一住30年。

1996年我调往博山，先后任博山五中、博山一中校长，后调区教育局工作，2016年正式退休。

期间，父亲病了；后来，父亲老了；再后来，没有后来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人生其实没有多少来日方长。

2001年，我的父亲，那位战争年代七次负伤的军人，那位左瘫右痪22年的老人，历尽人世的雨雪风霜与世长辞了。

那一天，天阴沉沉的。八陡西山旧居，花圈很多，送葬的队伍好长好长……

小时候的我，并没有读懂父亲。当我读懂的时节，他却又已远去，永难相见，只留下印在岁月里的身影。

慈祥的父亲走了，走向了一个名叫天堂的地方。人间和天堂的距离，很远。对父亲的怀念，却没有因为遥远而改变。

每次回到八陡，从八陡车站走过，走进这条曾经热闹的大街，望着巷中破旧的老屋，总能忆起当年的景象。

如今，当年热闹的老街，陈旧、寂寥、落寞，看不见孩童打闹，听不到鸡鸣狗呔。昔日的熙熙攘攘，早已不知去向。

八陡老街，在一年又一年的岁月磨砺中，已渐渐地衰老。

那曾和父亲第一次相见的老屋虽旧犹在，却没有了慈父的身影。那曾泊满了父爱的岁月，早已倏然远去，令人不禁触目伤怀、怅然若失。

今年岁初，和高中同学约会八陡一聚。参观东顶，走进老街，又一次忆起当年。远去的岁月里，慈父的身影，仿佛依旧在眼前晃动。

八陡老街，门市部老房子前，我又一次将这段往事，讲给我同行的学友。

虽然，八陡寻父已经过去56年了，荏苒的时光里，我仿若仍看到父亲在柜台里的模样。

站在柜台里的父亲依稀还在，他把生命的印痕留在了这条街巷里，留在了昏黄的灯光中……

时光荏苒，岁月如水。也许，那些有父爱的日子，平时觉不着它的珍贵，逝去了才能如此的刻骨铭心。

多少年了，父亲走出了儿女的视线，却走不出儿女的思念，更走不出父亲节里的怀想。

今日又是父亲节，八陡寻父的往事，依然清晰如昨。

那年，那路，那人，寻父的时光，慈祥的父亲，已成为我心底永久的珍藏！

（部分照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