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残门锈锁久不开,灰砖小径覆干苔。无名枯草侵满院,一股辛酸入喉来,忽忆当年高堂在,也曾灶头烧锅台。(网络文章:花甲老头)</p> <p class="ql-block"> 多希望一觉醒来,我还是那个赖床的孩子,妈妈在大声催促,我和姐姐假装打呼。爸爸在院子里抽烟,妈妈在厨房烧火。再听妈妈和爸爸吵一次架,再看妈妈笨拙的追着孩子们打,妹妹再抢一次我和姐姐的东西。</p> <p class="ql-block"> 妈妈的规矩好多,不许说脏话,不许抖腿,不许踩门槛,不许串门,稍有违反变便是巴掌伺候。现在我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对孩子说各种不允许,终有一天他也学着我的样子。妈妈再不能对我说不许了,但我依旧活的小心翼翼,贴着墙根走路,压低声音说话,对陌生人保持最友好的善意。</p> <p class="ql-block"> 过年是最为幸福的一天,这一天不用干什么活,做错事也不会被责罚。吃完年夜饭,家人围坐一起,孩子们嬉戏打闹,爸爸妈妈也终于闲下来,看着我们打闹玩耍,偶尔出声振压一下闹翻天的孩子。12点后换净水,打醋坛石,敬各路神仙。等到大人熟睡以后,姊妹几个偷偷摸摸把剩下的东西洗劫无几,以抵抗初一吃素时馋虫的诱惑。第二天爸爸的总会说:‘’昨晚家里又进耗子了,还是几只大耗子‘’,妈妈:‘’说这几个小挨刀的要馋死掉‘’。</p> <p class="ql-block"> 有人说用指头指正在生长的小瓜,小瓜会生病长不大,邻居家小瓜一长出来,都会受到我们的特别关照,邻居叔叔没少向妈妈罗列我们的累累罪行,妈妈总说这几个老窊吃的,等回来打断她们的腿,可迄今为止,我腿还是好好的在身上。</p> <p class="ql-block"> 1角钱10颗的水果糖,两分钱一只的冰棍,是童年所有的甜,是带妹妹、煮饭、喂猪、找猪草、找柴的奖赏。要是偶尔能吃上几颗大白兔奶糖,空气中都是甜丝丝的味道,一整天都可以蹦蹦哒哒,大人喊做什么是也乖的不得了。糖吃完了,糖纸总被小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放口袋,在没人的地方拿出来看一看,舔一舔,默默咽下馋虫勾出来的口水。</p> <p class="ql-block"> 跳绳、抓子、翻花、跳方、扮家家、丢手绢,是女孩们的消遣;告窝窝、捣鸟窝、追逐、爬树是男孩们的娱乐。闲暇之余,这些娱乐项目在乡村小小的舞台上逐一上演,小伙伴们追逐着、打闹着,从村东跑到村西,村南跑到村北。追逐声、打闹声、笑声,声声入耳,声声关情,声声都像伊甸园的蛇,引诱着、召唤着在家做事不得参与的孩子。嬉闹声高一点,乡村的夜晚就沸腾一点,孩子们的世界是被老屋外的世界点燃的,也被遥远的远方点燃的,尽管我们都不知道远方在哪里,有什么,但是小小的心里仍旧对大人口中的远方充满了期待。</p> <p class="ql-block"> 爸爸说有一次我差点死了,折背风扯了整整一天,后来他在堂屋的横梁上看见一只又肥又大的蜘蛛,捉来烫水吃了才活下来。爸爸的偏方很多,肚子疼用烟锅水兑黑蒿,眼睛疼用苦马菜敷贴,腮腺炎(大耳巴)用糖鸡屎兑苦麻菜。妈妈也有偏方,树筷子、泼水饭、滚鸡蛋、看纸、算命、驱鬼,在爸爸妈妈双重偏方的加持下,我们终于好胳膊好腿的一天天长大。</p> <p class="ql-block"> 月亮与煤油灯是乡村唯一的光源,我们在月光下拔豌豆、撕包谷、灌溉稻田……多数时候,母亲在煤油灯下缝补,父亲编背篓、抽旱烟,我们写作业看书, 时而妹妹抢了我的橡皮,时而我弄脏了姐姐的书,吵闹声嬉笑声装满了童年时光,也装满父母的青春年华。昏黄的煤油忽闪忽闪,在父母脸上上闪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纹路;把他们的黑头发一根根闪白;挺拔的腰杆一寸寸闪弯;最后把他们的青春、壮年一点点闪没。</p> <p class="ql-block"> 入村入户的路修的越来越宽,房子盖的越来越漂亮,村子里我曾经熟悉的一切渐渐变得陌生,父母辈的老人健在的已经不多,下一辈的只能笑问客从何处来。同年代的人遇上,也只能从皱纹交错的脸上试图找回一点熟悉。我的乡村变得越来越好,也把许多温馨的记忆一点点埋葬,唱山歌的小姐姐,是否记得以前的调子?吹口哨的大哥哥,是否吹得如从前那般响亮?扮家家时的男主角身在何方,是不是青丝已经变白发?远嫁的姐妹是否常回家看看?</p> <p class="ql-block"> 许多东西都回不来了,门口亭亭如盖的花红树,花红树枝枝蔓蔓的阳瓜藤,藤上挨挨挤挤的阳瓜;名叫大青的温顺又勇猛的狗,牛角弯成一个圆一样憨杵杵的老水牛,脾气暴躁爱耍性子的大青牛;奶奶巴掌那么大的绣花鞋,爷爷长长的烟锅,妈妈的针线萝,爸爸的酒罐子;炊烟袅袅的老屋,老屋里的欢声笑语;还有我那被拐卖的妹妹,她在哪里?是否三餐有着落,身体无恙?</p> <p class="ql-block"> 爸爸一生不算坚强和勇敢,但我仅看见他哭过两次,第一次妈妈摔伤住院,并且痴呆症严重。爸爸问:老奶你给认得我?妈妈说:你是郑维香。爸爸把脸埋在妈妈手里嚎啕大哭;第二次是妈妈最后的日子,抽搐得很厉害,完全不省人事,爸爸说:老奶,你怎么不等我回来?爸爸把头埋在妈妈身上嚎啕大哭。这一次与其说是哭,不如说是嚎叫,像森林里失去伴侣的狼。</p> <p class="ql-block"> 父母是挡在我们与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看他们受尽病痛折磨,许多时候都希望他们尽早解脱离开。一开始或许会有一种他们终于解脱了,自己也轻松了的感觉,甚至整个丧礼都感觉不到什么悲伤。但这种痛苦的后劲会慢慢上来,也许是在某个节日,电视里的某个情节,商店里挂着的一件衣服,菜场里的某种蔬菜,路上走着的某个老人,叫婆婆妈妈的某个瞬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