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这样走了!

烟雨江南

<p class="ql-block">就在2020年12月23日(农历冬月初九)的那个寒冷的冬夜,父亲孤独的离去。</p><p class="ql-block">没有人陪伴左右,没有人送终!</p><p class="ql-block">在寒冷的冬夜里,寂寞的离去。</p><p class="ql-block">父亲临终前想了什么?牵挂的又是什么?</p><p class="ql-block">父亲的一生选择了母亲,是不是错了?无人可以读懂父亲内心的心酸痛苦、孤独与寂寞!</p> <p class="ql-block">每次打电话给父亲,问他身体可好!?父亲总是连说三个“好!好!好!” 并伴以爽朗的笑声。</p><p class="ql-block">父亲沉默得像一座山!无论你问什么!他总是报以“好!好!好!”三个字!因而我们无从了解父亲内心真实的感受。几十年来,父亲的隐忍又是如何形成的。</p><p class="ql-block">祖父四十岁才生了我父亲,也是祖父唯一的孩子。其溺爱程度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父亲十八岁参军去了。祖母因思念成疾病逝。没有告诉参加湘西剿匪时期的父亲。父亲是什么时候由一个被父母溺爱的孩子变成坚强的男人?也许,就是当他得知在他不知情时母亲早已离开人世。</p><p class="ql-block">这是他人生路上的第一个重大打击。</p> <p class="ql-block">去年夏天回去,问父亲当年参军是哪个部队!父亲说是47军,属于林彪的第四野战军。父亲是连队的通信员,有文化,字也写得漂亮!</p><p class="ql-block">部队转业后,父亲被分配到华中水泥厂。</p><p class="ql-block">又被派到广州学习水泥烧制技术。</p><p class="ql-block">小时候父亲经常跟我们讲广州的“南方大厦”如何繁华热闹。五O年代的广州“南方大厦”是国内最高的“摩天大楼”,12层楼,还有电梯。是知名度最高的百货商店。</p><p class="ql-block">父亲还给我们讲了个笑话,他们几个人在广州城里逛街,有一个人急着要上厕所,问人家,广东话完全听不懂,情急之下赶紧抱住路边的电线杆子。我们大笑不已!</p><p class="ql-block">父亲其实是一个风趣幽默的人!</p><p class="ql-block">父亲在华中水泥厂是个活跃分子!男子蓝球队队长!文艺宣传队副队长!我母亲当时在华中水泥厂也是众多男生追求的漂亮女孩!女子蓝球队副队长!演戏,打球,口琴吹得好,歌又唱得好!父亲就这样不可救药的爱上了母亲。</p><p class="ql-block">一波三折,母亲面临多种选择,但是父亲一条道走到黑,请病假,不上班,最后绝食。</p><p class="ql-block">这时候,我的白胡子爷爷来了!祖父已六十多岁,可能六十五六岁了。老人家吓得不轻!母亲心软了。</p><p class="ql-block"><b>六0年代,中苏交恶!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封锁制裁,国家失去唯一外资投入,工业发展不了了,多余的劳动力去哪里?当然是哪里来去哪里!</b></p><p class="ql-block">父亲回到老家务农,母亲是城镇户口,被分配到大路口渔场。</p><p class="ql-block">后来母亲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父亲去了农村。</p><p class="ql-block">那是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全国人民都在“勒紧裤腰带”,农民更是苦中加苦,忍饥挨饿。</p><p class="ql-block">家庭的重担落在母亲肩上,因为母亲的同学朋友都在县城,缺钱少米都是母亲去借。</p><p class="ql-block">母亲性情刚烈,在那些有工作的同学朋友面前自觉矮了一大截。</p><p class="ql-block">母亲想逃离,她的同学有的在新疆建设兵团,有的在黑龙江建设兵团。听说每月有工资20元,还有42斤面粉。</p> <p class="ql-block">父亲再一次陷入绝境!</p><p class="ql-block">听说母亲要跑路了,父亲从田间地头慌不择路赶回来,去追赶母亲。走了2O多里路到县城,求我姨婆,那个我母亲终身爱戴最善良的姨姨。</p><p class="ql-block">母亲再一次心软了!</p><p class="ql-block">母亲并不是一个贪图安逸的人,在农村慢慢学会了纺线、织布、做鞋、理发、裁衣。做农活割草、插秧始终不里手。</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全队妇女去比较远的老崖坡割草,人家都轻车熟路割好捆好,一担挑着走了。母亲割了一些,捆得不得法,扦起来又散了,又捆又散。一个人坐在老崖坡放声大哭!</p><p class="ql-block">母亲在农村三十二年,所吃过的苦远超土生土长的农村妇女!她更加勤劳,更加耐苦,更加倔强的活着!</p><p class="ql-block">一直到1984年,母亲第一个出去打工。在辰溪饭店,凌晨3、4点钟赶去蒸饭,晚上12点多钟还在杀鸡杀鸭,都是一个人过手。</p><p class="ql-block">一双手长期被水泡着手指溃烂了,晚上睡觉疼得睡不着,只能在每个手指缝间夹一点纸,也不知道买药来擦擦。</p><p class="ql-block">就是这样起早贪黑的劳作,母亲还很开心,因为可以赚钱呀!</p><p class="ql-block">后来母亲又自己开理发店,带徒弟。搞得风生水起,她说自己一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在华中水泥厂和开理发店的几年。</p><p class="ql-block">再后来又自己开餐馆。</p><p class="ql-block">为了一家人过上好日子,母亲拼了命一样!</p> <p class="ql-block">如果父母亲没有下放,一直留在华中水泥厂,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母亲没有在农村经历那么多磨难,也许母亲最后不会和父亲一直分居,各自守着自己的那份孤独,终老一生!</p><p class="ql-block">父亲并不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但是因为对母亲存着一份亏欠,所以一直隐忍,默默承受生活给予他的一切!</p><p class="ql-block">父亲为了一家人的温饱,70年代去寺前煤矿挖过煤,在漆黑的煤洞里,父亲是否感到生活对自己的不公?还有他的妻室儿女,要让他们吃饱穿暖。</p><p class="ql-block">在农村,冬天的夜晚显得特别漫长。煤油灯昏黄的光亮里,一家人围着火塘听父亲讲《西游记》,孙猴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花果山,水帘洞,拜师学艺,弥勒佛,大闹天宫,八卦炉,72变……每天吃完饭后迫不及待催父亲讲故事,那是一幅多么温馨的画面啊!</p><p class="ql-block">春天来了,生产队派人去麻阳吕家坪买来鱼潭草,扎成一束束,排列成长方形,用木框固定,一溜溜放在河岸水边,等待大鲤鱼大草鱼跳起来产籽(鱼卵),再将草上的鱼籽一起放进清澈的水田里等待孵化。</p><p class="ql-block">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和3一4个男劳力各挑一副专门卖鱼秧子木制的圆形浅口桶,直径约50㎝,高约20㎝,底宽上收。每副担子配一个网兜,一个大的碗,几个煮熟的鸡蛋(蛋黄喂鱼)。我父亲穿一双用轮胎底制作的草鞋。家里的女人孩子都围上来,依依不舍,人都走远了,还在扯长腔嘱咐路上要小心啊!这一路上麻阳凤凰,几百里路,走村串户,风餐露宿,饿肚子是常有的事,晚上睡哪里?天晓得!逢井水处,必放下肩上担子,给鱼苗换上干净清凉的井水。下雨了,人淋雨不怕,首先要保鱼苗安全。</p><p class="ql-block">我查了一下,辰溪到凤凰距离多远?约86.34公里。</p> <p class="ql-block">我在辰溪一中读书时,父亲又和村里的壮劳力利用生产队的一只船去县城一带运沙子,一担担颤悠悠从跳板一步步挑上船,运到某处,又一担担从船上颤悠悠踏着跳板挑下船,既要担心肩上的重担,又要小心脚下,一不小心就掉落河里。</p><p class="ql-block">有时我去中南门码头找父亲,看见父亲正在艰难的挑着一担沙子上船,不敢上前,只感到心酸难过!</p><p class="ql-block">父亲还托人从常德买了一双当时流行的塑料鞋,在夜色中送到学校宿舍交给我,父亲又黑又瘦,当年那个英气勃发的男子已不复存在,早已被生活重负改变了模样!</p><p class="ql-block">往事历历,一页页翻过。</p><p class="ql-block">“<b>长太息以掩泣兮,哀民生之多艰!</b>”</p><p class="ql-block">父亲从不抱怨,从不诉说!但是从父亲自卷的草烟燃起的忽明忽暗的火光里,从父亲粗重的呼吸里,我感到父亲沉重如山的沉默里,蕴藏着岩浆般炽热的对母亲对儿女的爱!</p><p class="ql-block">父亲的隐忍就是他的大爱!</p><p class="ql-block">父亲!父亲!好想再拨一次您的电话!从电话那头传来您中气很足的“好!好!好!”三个好!接着便是您爽朗的笑声!但是我不敢,真的不敢!我怕再也听不到您的声音!您的笑声!</p><p class="ql-block">父亲真的离开了!永不再见了!</p><p class="ql-block"> 2021.1.10 </p><p class="ql-block"> 于深圳地铁香蜜义工联S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