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地里的海棠是一棵大树

阳光

<p class="ql-block">  2011年,五月,初夏的第一场雨,湿冷,清冽,干净无尘,校园的招聘会如火如荼地开展,我也挤在其中,这是某市政府的招聘会,只见一个女人慢吞吞地说道:“一米六以上的女生留下,会说英语的,喜欢唱歌或者跳舞的留下…”男生们笑着散去,剩下20多个,她又上下打量我们,最后挑来选去剩下七八个人,我也在其中,电话一接通,爸爸妈妈有些得意忘形,毕竟我肯定是挑着好话讲,又或许连自己都以为好日子将至,八个小时的火车,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贵市,翠绿招展,新美如画,接下来的日子,我隐约有些感到自卑,因为来的人大多能歌善舞,打扮时尚,爸爸妈妈也给我转来了一些钱,我买了点用的东西,几天以后,我开始见了场面,坐好车吃好饭,负责管我们的女人,教我们会场和敬酒礼仪,也请来了阿果教我们唱敬酒歌,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学会一首彝族歌曲,直到现在仍能上口,到那里,以其说是暂时地欺骗自己找到了份工作,倒不如说是慢慢地理解了工作性质,我有些后怕,且不说政府公关有没有前途,我是越来越不想告诉爸爸妈妈实情,因为他们供我读书的目的,是不愿让我穷得米粒皆无,尽管不会富得熊掌食厌,是不愿让我愚昧得麦菽不分,尽管不会聪明得明察天云,直到几天以后,我们被拉到一个工业园区,我彻底醒悟,也许和我们合作的并不只是政府,我打退堂鼓了,叫来了负责人,那个女人高挑脱俗,如我初次所见。手上戴着一个墨绿色的手镯,举手投足尽显风情,清新自然的外表,随意洒脱的个性立地成景。她和我说到夜黑,好话说尽,可敏感和害怕冲撞着我的心脏,不管演说家把战斗的口号向参战的傻子喊得多动听,也不管她把战争的宗旨标榜得多鲜明,实际上,都是我要放弃的职业了。</p> <p class="ql-block">  当晚我就收拾了行李,和一个音乐舞蹈系的丽江姑娘踏上了第二天回曲靖的火车,青年,永远趋向反叛,爱好冒险,永远如初度的航海者,幻想黄金机缘于浩淼的烟波之外,回来的路特别漫长,友人睡熟了,轻靠着我的肩,她长得可真好看啊!我肆意地观瞻,也许潇洒的驴子,只活在陌生人的游记里,而我,父母供自己和妹妹上完大学都用尽了全部家当和力气,成年后的每一天,我似乎总能意识到自己比前一天更加无奈和坚韧,快到站的时候,友人醒了,她看着我笑笑,人总是愿意对相似的人吐露心际,她说她准备回来考教师,今年就要考上,听着她坚定的话,我一言不发…我沉湎于自己的想象中,又被现实紧紧控制着,大抵每个女人生来都是公主,但大多数会在流亡中死去…</p> <p class="ql-block">  比美人迟暮,才华熄灭更令人心碎的,是骄傲的骨头一寸寸妥协,我不仅必须第一年找到工作,而且找到以后就不能再问爸爸妈妈要一分钱,作为一个词语——“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恼,无聊和平庸。</p><p class="ql-block"> 同年十月,我来到了罗平,我无比清醒地知道:普通人,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灵感和坐等的成就,任何的限制,都是从我们内心开始的,不要对全世界失望,百步之内,必有芳草!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代,以及时代和环境留下的烙印,有的人从小就叛逆,结果长大后却成为曾经努力对抗的传统的守护者和传承者,有些地方,你曾经努力逃离,最后才发现曾经努力挣脱的枷锁竟是自己最柔软的牵挂,可能正是这种抗争让彼此骨肉相融,无论此刻的我们以为自己多么先锋,多么开明,我们都会从曾经的叛逆者成为被叛逆者对抗的保守派,生活的经验告诉我,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来到身边的人,都是打过硬仗的,大多数普通人,既没有那么坚强,也没有那么凉薄,无甚可歌颂,也不值得贬讽,这就是我们普通人的世界,底色很淡,淡到风一吹就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