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地方叫“天拖”

秋雨

天拖，坐落在中国天津，是生产制造“轮式拖拉机”的地方，详称：天津拖拉机制造厂。 多年以前，在中国大地上，有个响亮的口号叫作：“南有洛拖，北有天拖”（“洛拖”指河南的“洛阳拖拉机制造厂”，专生产履带式拖拉机）；“天拖”生产轮式拖拉机。“天拖”“洛拖”遥相呼应，给中国这个农业大国提供着农业生产的机械工具———拖拉机。 　　天拖，东临红旗路、西抵侯台镇，北启天环客运站，南至美丽心殿小区，占地面积65万平方米，注册商标“铁牛”，注册资金4个亿。是资产总额达10个亿人民币的国营大厂。 天拖，曾有着大片错落有致的车间厂房，有着高耸入云的锅炉烟囱，有着两排长长高高的办公楼，也曾有容纳千人的大食堂。它还有铁路专线、拖拉机装运站、消防站和足球场！ 曾几何时，在上下班时分，东、南、北三大门会涌现浩浩荡荡人流，欢声笑语、轰轰烈烈，伴随着自行车铃丁作响，好一派车水马龙气象！ 天拖，有着自己的小学、幼儿园、技工学校、大学和医院！问它到底有多大？这么说吧，现在的天拖宿舍、天拖南那一大片小区都是天拖职工及家属的宿舍，这还不包括散落在天津其他区域约三分之一的天拖人！ 天拖，人才济济。在知识分子中，有苏联留学生，清华博士生以及来自全国各大专院校的毕业生，而且清华、吉工大的毕业生占据主流。工人师傅里也藏龙卧虎，在工具车间和机修车间里就能看到最顶级的高级技工（八级工）！ 在天拖，你能听见海政歌舞团正宗的男高音歌喉，你能看见杂技团才能看到的精彩表演，你能和专业退役的足球队员一起踢球，你还能和高干子弟们侃大山。他们都是天拖人！天拖就是这样以自己博大的胸怀、强烈的吸引力，吸引着全国各地的人才！ 　　天拖，是中国第一台汽油机、第一辆汽车、第一批中马力轮式拖拉机的诞生地！ 　　天拖，曾是国家最高领导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亲临指导过的地方，也是国家第一总理（周恩来）经常过问的地方。记得周总理曾嗔呲过天拖：“天拖天拖天天拖，大姑娘拖成老太婆”。天拖人还把此句批评贴在大门口警示和鞭策自己。 在天拖成立时，当时的中国工业部（八机部）部长陈正人曾亲临剪彩，覷见中央政府对天拖的重视程度。 　　追溯天拖历史，它前身雏形是上世纪40年代的日本丰田自动车工业株式会社建立的汽车修配厂，是在当时市区的南丰路上。红旗路这里是在60年代新建。 上世纪50年代，苏联专家在天津本想搞成““大而全”的拖拉机城（本想让天重、天机、天纺为其配套）。只是因为苏联因故撤走专家，拖拉机城项目停摆。好在国人都是硬骨头，从北京国务院的决策到从工业部下放干部，收拾烂摊子，从无到有、从全到精简，建成了在全国赫赫有名的“天拖”！ 那时，多少有志青年，怀着满腔热血从北京部里、从全国四面八方来天津，白手起家、群策群力，加班加点，斗志昂扬，在艰苦环境里愣是把天拖在芦苇丛生、野猪出没的大开洼里矗立起来！ 1958年4月中国第一台中马力轮式拖拉机“铁牛”在天拖问世，同年7月第一台大功率履带拖拉机“东方红”在洛阳问世。从此，两家拖拉机厂南北遥相呼应、独领风骚，一度成为中国拖拉机工业的“顶峰”！ 上世纪60年代天拖风靡全国，在广袤的农村土地上，能拥有一台“铁牛”拖拉机梦寐以求。这也让天拖人感到傲骄。 上世纪70年代，“天拖”达到万人，年产量5千多台。如此，“铁牛”仍供不应求。 至上世纪80年代，天拖生产的拖拉机成为全国之冠，内销30多个省市自治区、出口20余个国家和地区！ 　　在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计划经济转为市场经济，统购统销转为市场营销，天拖人需要自己走出去、打开销路、推销自己的产品拖拉机。这把当时的天拖推向风口浪尖。因为那时的全国市场结构巨大调整，农机类产品生产成本升高，但销售价格仍延续农业倾斜的低价，天拖陷于困境。 穷则思变，积极进取是天拖人的作风，天拖寻求逆境中生长。天拖厂改制为“天津拖拉机制造有限公司”，各个车间改名为“分厂”。 天拖人还有了新意识，走出去、请进来。在机械工业部组织率领下去西德考察，从此，在天拖又听到一个洋名词儿“迪尔”。 本世纪初（即2000年）天津拖拉机制造有限公司与世界五百强企业“美国约翰迪尔”合资，成立了“约翰•迪尔天拖有限公司”，天拖人又拉开了另一场热火朝天拼搏的序幕。 在“约翰迪尔天拖”的合资期间，天拖迎来了一波生产销售的高潮：世界先进的企业管理模式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降低了生产成本，在员工缩减至2千人时，年生产量还达到了历史新高（万台）！ 那时的拖拉机已由红色改为绿色，拖拉机不但在田野，也在乡村的道路上奔驰，祖国的大地上，到处都有“迪尔绿”！巨大的经济效益也让美国人赚了个钵盈盆满！ 　　中美合资十年后，也就是2010年，天拖红旗路厂区的这块土地拍卖，工厂及设备拟外迁至离市中心20公里开外的宝坻开发区。美国人从不做亏本生意，终于在2013年撤资，合资的迪尔天拖公司走到尽头...... 随着合资公司的解散，合资的上千天拖人在得到十万至三十万元不等的补偿后，离开天拖自谋生路。天拖母体带着这样的摊子和几百号人北上宝坻！ 曾经的“天拖”红旗路厂区，终以上百亿元出让给房地产开发商，厂区夷为平地，一幢幢由融创集团开发建造商品房拔地而起。 天拖母体携资金还想在宝坻新区重振旗鼓，但终未如愿。2020年，所剩员工仅有百来号的“天拖”，再次被交易，最终出让给了并不是生产农业机械的南方阔佬。 天拖，终于黯然地落下帷幕。 寻寻觅觅，红旗路厂区只能看见不算大的厂房改成的拖拉机博物馆。唯一能显示当年雄风的只有现在正供应着天拖南、天拖宿舍等大片居民区及商街的冬季取暖的城堡似的建筑：天拖供热中心还在发挥着天拖的“余热”。 　　天拖，从上世纪50年代起步，到本世纪一十年代落幕，整整六十年！整个过程就像人的一生，起起伏伏、磕磕绊绊。从嗷嗷待哺的众人呵护，到青年人的意气风发，从斗志昂扬的中壮年，到不服老的隐忍奋斗，……终，寿终正寝离开这个世界。我有的是深深地惋惜、惋惜！ 国家投入了这么多精力、财力，仅仅六十岁，真的是走得似乎有点早，未能等到“百年老店”的天拖，泪奔！ 当然，天拖，艰难过、辉煌过、努力过、挣扎过。过去已去，荣光一生！为了忘却的纪念，天拖，我在这里记之！ 现在，天津市的红旗路上还有地铁站、公交车站叫“天拖”，但绝不没有“天拖”往日的辉煌、往日的豪迈、往日的壮观和往日的气概。但人们也还是没有忘记它-因为，在天津的地图上，有一个地方叫“天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