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长江

木木

　　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横渡长河，极目楚天，江山如画，醉梦大江。

清晨，江上薄薄的晨雾弥散，朦朦胧胧，如同罩了一层面纱。江水缓缓流淌，似乎还沉醉于昨夜的酣梦。太阳初升，光照的地方雾气散尽，空气清清爽爽，贪婪地吮吸，长江特有气息直沁肺腑。雾气没有散去的地方，太阳隐没在雾中又隐隐地露出红红的笑脸，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仙女令人遐想。呜呜的风声是长江的歌唱，豪放洒脱似乎要穿透你的胸膛；那歌声里夹杂着江浪亲吻江岸的声响，时而洪大时而细切，时而急促时而舒缓，仿佛传唱历史的歌谣。

　　日出之后，江水棕色参杂着土黄，浪花跳跃，好似碎金点点。江鸥将翅膀舒展到极致，滑翔着盘旋着在浪尖上掠过，留下长长的鸟鸣，像是给过江的船只导航又像是问候滔滔江水赞叹崭新一天的开始。江上的轮船过处，发出轰隆隆的汽笛声，长江像一条巨蟒翻滚而来，呼啸而去震耳欲聋。湍急的江水好似是黄色的飘带溅起白泡、拖着长长的白烟。迎面驶来一艘船，刚刚平息的江面顿时身披金甲纵横激荡。上行和下行激起的江水咆哮着扑向对方相互撕咬，像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势不可挡。

　　黄昏很快来临，随风潜入的夜色笼罩着疯狂一天的江面，皓月携带者零零星星的星光和安静下来的江水絮语。明月倒映在江面上，圆圆的亮亮的，天上有个月亮水中有个月亮，江上航标灯轻轻摇曳入梦。轮船停泊在码头，倚着栏杆望去，明月、江水、辉煌的灯火、江中银龙似的倒影，在眼里摇曳着，摇着摇着，心灵渐渐沉静，耳边轰隆隆的马达也仿佛要渐渐进入梦乡。

　　聊长江之水一定要说说长江两岸的风景说说岸上的风土人情。南北朝郦道元留下了《三峡》。三峡七百里，两岸连山，重岩叠嶂，隐天蔽日。春冬之时，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

　　正当自己的思绪沉醉在郦道元的三峡里，远处传来浑厚的川江号子，从三峡峭壁传来，从旷远的山野传来，从瘦瘠的沙滩上传来：“无论在哪里心里想着你，青山拥抱你，绿水亲吻你。无论在哪里梦里恋着你，蓝天喜欢你，白云缠绵你。麻辣火锅尝一尝心里多甜蜜。”

也许你的眼前出现一幅《伏尔加河的纤夫》的画面，疲惫不堪的纤夫拉着货船，以沉重的步子，缓缓地行进在伏尔加河畔。然而，川江号子反映的却是人力和自然的抗争，集体与江水的对白。纤夫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边低头拉纤，一边唱响川江。川江船工们统一动作和节奏，一唱众和，粗犷豪迈中不失幽默，大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浑高亢。据说，重庆市和四川东部是川江号子的主要发源地和传承地，金沙江、长江、岷江、沱江、嘉陵江、乌江等流域一带航道曲折，山势险峻，水急滩多，全程水位落差较大，特别是经过险要的三峡出川，船工们举步维艰。川江号子正是在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下应运而生，成为长江水路运输史上的文化瑰宝，成为船工与险滩恶水搏斗的生命战歌。

　　几天或者几个月拉纤生意结束，上了岸，来一碗最常见的美食记忆----卤水豆花甄子饭。豆花必须老嫩适中，用筷子夹得起来又入口即化。豆花的蘸料二十多种，青红糟辣椒和榨菜末末加上花椒、香葱、蒜泥、香菜、花生等，最后舀一勺滚烫的熟油浇上去，滋滋的炸油声中冒出喷香的热雾，绽开了食客脸上的笑容唤醒了久违的味蕾，阔气时候可加上肥而不腻的烧白、胭脂泡萝卜、老白干酒，便聊开了一路的见闻一水的乡思。

谈笑间，苍天白云，浩浩江水，归帆点点，落日和江水尽缠绵。山崖半江水，头上半江天，那纤夫就是头顶蓝天脚踩期翼的玩命人。这时候，听他们哼唱悠扬的川江号子便多了一种复杂的担忧和愁绪，听得人心儿颤颤眼泪潸潸了。

如果遇到水位暴涨，拉纤的劳工只能睡在亘古流淌的长江之畔。草木摇曳江水流泻之声近在耳畔。渺小卑微的自己，对古老的长江而言，恰似一只江中的小船无法左右天气的决绝。小蛐蛐挤进船舱低低吟唱，声音夹杂着家人幽怨的叹息在静夜里萦绕，像河流一样缠绕心间，纤夫当夜无眠。

　　小时候喜欢到江边玩耍，踩一踩柔软的黄沙，吹一吹独特的江风。峭壁之下这些石块被波浪推着来回滚动，最终变成鹅卵石。手摸着光滑的鹅卵石，凉凉的硬硬的，仿佛岩石桀骜不逊的性格。洁净的鹅卵石，形状不同大小不一，多为棕褐色，有的黑得发亮，有的洁白如雪，有的黄得耀眼，还有的泛着淡青色，虽然不及雨花石灿烂，但时时提醒它曾经经受的打磨，眼前立即呈现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的壮观景象。

偶尔，江边搁置一艘木船，坐上去双手在空中做划水状。我们明白，沙滩中的小木船曾经行于水上，船体在风浪中日渐腐朽，最后被丢弃在沙滩，随着岁月的流逝成为砂石尘土的一部分。这艘废弃的老船曾经的辉煌在江边徘徊，用残存的身体在风中讲述过往，船走过的路写在江浪之上又被风浪抹去，像一个人渐行渐远，背影带走了过往的秘密。

　　如今，高峡平湖，神女无恙，长江里只有漂亮的游船徜徉。但我依然梦想回到长江边，看看江上的薄雾和跳动的阳光，听听昂扬奔放的川江号子，敞开肚皮吃一顿饱含家乡味道的卤水豆花，把自己融进滚滚东去的长江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