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不尽的安定门

董一平

安定门城楼里的真武庙。 安定门城楼下的护城河。 安定门三字石额留下过我的记忆 昔曾登上安定门箭窗孔外把头伸护城河水绕城楼感叹岁月流逝瞬经历多讲给儿孙进城马车留旧痕当年之事未曾忘少年梦怀又重温 城楼箭楼连瓮城 图为1969年底未拆除前的安定门箭楼。（这张为罗哲文所拍照片） 图为于上世纪1969年即将拆除前的安定门城楼，从图中可看出脚手架已搭好。 安定门楼最特殊昔当年看记得熟护城河边看民居道路两旁落大树无轨电车驶进出由北到南怀城图百姓常登楼乘凉不舍难离老住户 少时最爱爬城楼安定门上视野收当年之事未曾忘护城河绕城墙周岁月流逝如梦游今忆绵绵语不休幸留老城楼图忆张张阅后往事勾 从大清到民国再到新中国，各个时期的安定门城楼图照。 旧照里的安定门道口车站 旧时的安定门内大街。 昔日的安定门外大街。 在原安定门城楼遗址处放置了一尊上书安定二字的青铜大鼎。它告诉今天的人们这里最初是安定门城楼箭楼原址处。 一、少时记忆中的安定门城楼箭楼记得1964年我随父母乘由和平里总站驶出的四路无轨电车去王府井，车由蒋宅口一路向南，途径安定门城楼时，我第一次透过车窗看到了它。当时除了觉得安定门城楼和箭楼很气魄高大外，并没有留下什么过深印象，反倒是在交道口路口东侧马路边放置的一块醒目的少年放飞和平鸽的宣传展板，给我留下了至今仍难以忘怀的深刻印象。记忆中由北向南行驶的四路、八路无轨电车在驶过护城河桥后，是从安定门城楼东侧绕行进城。时间来到了1968年初夏，此时距毛主席发表“复课闹革命”指示后，已过去了近一年半时间。一次下午放学后，有位同班同学提议，咱们穿地坛到安定门城楼上玩去怎么样。出于好奇，于是我们几个便跟着他一起从地坛北门穿过走到了安定门箭楼下。顺便说一句，那时的地坛随便出入，里面还住了不少人家。那位提议去爬城楼的同学家就住在地坛北门，他的胆儿忒大，经常一个人去爬城楼。如果不是他引领，我是绝不会一个人去爬的，而且这件事情还得瞒着父母，否则让父母知道后一定会以不安全为由挨训，搞不好还得挨揍。自打头回从门洞里的楼梯登上无人看守的安定门箭楼后，我又有过一回跟同学一起偷偷去过的经历。只因第一次去后没过瘾。我们站在箭楼上，透过箭楼窗孔向下望去，护城河北岸东西两边以及护城河正北马路两边片片低矮的民房清晰可见。居高临下望着护城河里挽着裤腿儿捞鱼虫的人和来来往往的车辆，感觉年少时的自己就像是飞上了天。站在箭楼上，抬头看到从老鸹窝里飞出的老鸹（乌鸦）与北京人家自养的信鸽一起在楼顶上空盘旋，看到从城门洞里熙熙攘攘来回穿过的人群，看到三三两两的老人们坐在城楼上有说有笑乘凉，一阵清风吹来，那一刻心情无比舒爽。在城楼上闲适而坐的居民，多是在安定门附近居住，由于挨着近的缘故，自然他们便把安定门城楼当成了自己的家。印象里安定门城楼箭楼很是威武气派，自打民国对它动了那次大手术后便一蹶不振（因修铁路于1915年将连接城楼与箭楼的瓮城和闸楼一起拆除，留下了一个残缺不全的口子）。新中国成立后不久曾对已残破不堪的安定门城楼箭楼进行过修复，使它又重焕新生。在明清时期安定门是四九城最北面的城门，出了安定门就是城外，传统意义上的正宗胡同已不见。历史留下来的深深烙印，从书写在信封上的通信地址上便可见出端倪，那时我家的邮寄地址都需写明北京市东城区安定门外和平里七区字样。虽然我家住在安定门外和平里，但以身处东城区而自豪，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家住哪儿时，住在东城区的我只字不会提安定门外。自1968年登上安定门城楼后，至1970年再去时，城楼和箭楼均已被拆得无影无踪，来往车辆也无须再绕楼而行。前两年我在走访安定门内几条胡同时，听住在这里的一些个老住户说，1969年因修二环地铁，把安定门城楼和箭楼给一锅端了，拆时留下的整块儿墙砖都被附近居民捡走垒了院墙和防空洞。后来重建永定门城楼时向社会征集旧城墙砖时，其中一部分就是从散落在民间中征集而来。旧城砖是明清两朝时期留下来的特殊符号，记录下的是历史，刻写下的是沧桑。现在回忆起那时登上安定门城楼时的情景，许多细节随着时间的流逝已呈碎片化，荒疏淡忘。虽在转瞬即逝间，却被我永远定格在了记忆里。有一回我乘女儿车经过安定门时随口说了句：闺女，老爸当年登上过安定门城楼。听到的回复却是：说梦话呢吧！这里哪儿有城楼呀！说句实话，如果安定门城楼箭楼不拆，也能像德胜门箭楼那样被保留下来该有多好，车行两边过并不影响交通。因为太爱它，故总爱对它存留些幻想。如果太多的如果，最后都以一声长叹而去。虽知历史没有假设，却还要假设，实际上传递出的却是一种无奈后留下的念想。 二、听灵光胡同里的一位老住户讲，他记忆中拆除安定门城楼箭楼时的经过。据居住在原安定门下灵光胡同里的一位与我差不多同龄的老住户亲口对我讲，他目睹了拆安定门城楼和箭楼时的整个过程，当年拆城楼时的情景，在他的讲述中又清晰地浮现了出来。他说，打小就住在安定门城楼下的我，没事儿时总爱到护城河边遛弯，顺便从门洞里借洞梯，爬到安定门城楼上玩儿，那时土坡下的护城河水又浅又脏，只有遇到连绵几日不停的雨天时，河水才会暴涨。夏日里我常看到在这片儿居住的居民抱着铺盖卷，在城楼上躺卧，在楼下的门洞里席地而坐。时间来到了1969年，某日我突然看到很多的工程兵战士聚集到了安定门城楼前，运送物资的大卡车每日来往穿梭在城楼下。后来才知他们是奉命来拆安定门城楼的。数周后见排排脚手架密密麻麻地已将城楼和箭楼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时我才感到城楼怕是保不住了。从那时起，白天看到的拆楼场面并没有像今天这样用高高的铁板将施工现场围起来，而是在城楼周围划出了多条警戒线并立牌告知，施工时过往市民不得靠近，为了确保安全，请尽量远离施工现场，但来往于此的公交车并为因此而改道，照常行驶。自打工程兵部队来后，白天我们只是远远地看着城楼，傍晚等他们收工离开现场后，我们才能走近城楼，这种状况持续了数月后，直到一辆辆军用解放大卡车把现场清理干净为止。期间有一回在部队收工走后，我跟家父一起拉着家里的一个带有轴承轱辘的小车走到城楼，刨建安定门城楼时往城墙里回填的土，刨着刨着竟意外从土里刨出了一块当年人们在河边洗衣服用的石制搓衣板和一个南方人常用的舂米石盆。于是我和老父便把这两件“宝贝”带回了家，一直珍藏到今。在我的记忆里，当时拆楼现场捡拾的人大多是住在城楼附近的居民，有捡城砖的，也有捡其它东西的，若是搁现在，甭说捡拾了，连想靠近都不会被允许，24小时都会有人于现场轮班值守。可以说那时的施工现场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严格的规范管理，尤其是当把城楼和箭楼上的木质建筑结构拆完只剩下了城墙平台后，此时我们走到城楼上面刨土捡拾没人管。一些居民把捡来的城砖码垛在房前屋后留用。记得当时看到有的城砖上还带有刻字，见得最多的便是每天从我们胡同口来回过往的施工车辆，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将城楼箭楼拆净，当时拆下的城砖就散落在原处，其中大部分被施工车辆拉走，少部分则被居民捡走。他告诉我，拆掉城楼墙砖并不容易，古人使用的黄米灰浆粘合度极强，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处被黏合得异常牢固，正基于此，拆下来的城砖中有许多已不成整形砖。安定门城楼箭楼拆光没过多时，二环地铁工程便开始启动，那时修地铁因为没有盾构机，采取的是地表深挖再回填的方法，持续时间长，每天24小时不间断地运转，我们都习惯了晚上施工时发出的隆隆声响。他告诉我，当年这些亲身经历至今回想起来倏忽间被放大后，感觉仍还停留在昨日般，缘于这安定门城楼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对它太熟悉了。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幸于安定门城楼在北京各个城楼中被拆得最晚，才留住了我对它的深深记忆。听后我回复道：正基于此，也才有了我曾经爬上过去的经历。从安定门城楼建起后到1969年底至1970年初将它拆掉，安定门城楼跨越了近六百年，期间由它而演绎出的历史故事如果深挖，非一部厚书所能盛下。 居民从安定门城楼回填土里挖出的石制舂米盆。 居民从当初安定门城楼回填土里挖出的石制搓衣板。 曾亲眼目睹过拆掉安定门城楼的这位老哥把我带到了他在灵光胡同里的家中，给我出示了当年他和他的父亲一起到安定门城楼上刨土捡拾回来的石制搓衣板和石制舂米盆。他告诉我，这两样东西不排除在初建时就将它们埋在了回填的土中，其历史往少了说也得有个五百多年了，现场看到这两样东西基本完好。只是舂米石盆底部出现了些裂纹，盆边沿儿部槽痕清晰可见。他告诉我，这东西不排除是当年从南方征集来的匠工所用。从他家里出来后，我庆幸在灵光胡同里巧遇到了他。 昔日城楼洞门开旧景仍在心中怀如若悉数全保留何须仿古再重盖内九外七为何拆明清两朝同济侪古都原貌再难现当年做法实不该 印有安定门三字的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