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回到老家,我总喜欢在田间地头走走。</p><p class="ql-block"> 这次回家,在自建房左边的土坎上,发现母亲种了蔸黄瓜,瓜皮像皮肤的那种。可能是种得比较迟,黄瓜还没落花,短敦敦的,黄黄的,像童年的我。我惊讶:这么多年了,母亲仍然留着这黄瓜种。</p><p class="ql-block"> 儿时,住在破旧的平房里。母亲常在周围的空地上种些黄瓜。到出黄瓜的季节,瓜藤上的黄瓜,短的,长的,落花的,没落花的,像儿时捉迷藏的我们,躲在瓜藤里。</p><p class="ql-block"> 那会,父亲还很年轻,炒得一手好菜,是村里有名的厨师,村里人都请他做厨。他切的黄瓜丝甩到墙上可以粘起来,黄瓜片薄如蝉翼,黄瓜丁均匀得难以找到差距。虽然半个月难得吃上一次肉,但他绝可以把黄瓜做得花样百出,清脆可口:黄瓜丝,酸水剁椒拌黄瓜丁,青椒黄瓜片,黄瓜酸菜等等。那年头,当季黄瓜是常菜,可天天吃也是一种幸福,一种快乐。每一丝,每一片,每一丁,都是幸福和快乐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雷林峰和我是高中同学,都来自农村,有着相同的童年经历。他曾给我两个写作素材:一个是青椒炒黄豆的经典,另一个是半夜起来摸黄瓜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童年,用老家山门话讲叫:穷得卵打凳,能填饱肚子成了最大的幸福与快乐。农村人没有吃晚饭的习惯,每天只吃两餐饭:早饭和半日饭,严格地讲是吃不起。半日饭一般在下午两点多。为了晚上不饿肚子,父母只得早早地赶我们上床睡觉。正长身体的我们怎能忍受七八个小时的饿?到了晚上九点多,肚子饿得咕咕叫,清口水直流,两眼盯着帐顶,盼天早点亮。</p><p class="ql-block"> 民以食为天,饿到极点时,总会翻箱倒柜。家里唯一可能找到吃的地方便是饭鼎。以为父母睡了,怕惊醒他们,偷偷走到茶堂屋,轻轻地揭开饭鼎。里面除了水,没一粒剩饭。清口水流得更多,肚子越来越叫了。或许他们和我一样。</p><p class="ql-block"> 这时,想起了母亲种在屋前屋头的黄瓜。在饥饿面前,没有什么比它更可怕的了。为了填饱肚子,牛鬼蛇神,瓜藤边的荆棘(为了拦鸡和防止小孩偷黄瓜,瓜藤边通常覆些杉树叶或蔷薇刺)都算不了什么。赤脚走到瓜藤边,顺手一摸,黄瓜落在了手心。往袖子上揩去毛刺,嘎嘣一声,掰做两半。咬一口,香,脆,涩,苦,和着清口水,便有了幸福和快乐的味道。胃踏实了,心更踏实了。</p><p class="ql-block"> 青椒炒黄豆我写成了《豆香悠悠》,半夜起来摸黄瓜的事却一直不见半个字。所以,雷林峰经常责骂我,说我废了。</p><p class="ql-block"> 是啊!当年写作的激情,敏捷的思维,清新的文字呢?都被淹灭在那些琐事,疲惫的工作和不如意的生活里了?</p><p class="ql-block"> 他给素材那会,刚上任某公司一把手。为盘活公司,经常半夜未眠。我刚任某校教学主任,为搞好教学,熬夜也是常态。</p><p class="ql-block"> 某半夜,他发了一根黄瓜的照片给我。紧接着,兴奋地给我打电话:“华龙,我刚跑到楼顶,摘了根黄瓜。很清,很脆,很爽,终于找到儿时的味道了!"</p><p class="ql-block"> 我很了解他,一定是在工作上遇到了难题,跑到楼顶去吹风了。无意间,看到黄瓜,想起了简单的农村生活,想起了半夜起来摸黄瓜的幸福与快乐。心一下清明了,思路清晰了,世界美丽了。</p><p class="ql-block"> 我笑着说: “哈哈!我们摸的不是黄瓜,而是我们农家人的情怀和简单。那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