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英子

<p class="ql-block">凄凄的夜,有无限的凉。皎洁的月光穿帘而入,照进母亲空荡荡的房间。我静静地坐在母亲的遗像前,擅抖的手轻轻拂去母亲遗像前的纸灰,母亲慈祥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我悲从心起,恸哭流涕。母亲,你知道吗?你的孩子们正在经历一条漫长、黝黑、阴冷、绝望的至暗时刻。"母亲,你搀着我的手回家,回家!"你在天堂是否听到我们撕心裂肺的哭喊?你是否知道失去你,我们感到山崩地裂般的绝望。</p><p class="ql-block">2022年6月10日15时08分,母亲永远定格在这一时刻。我知道母亲在等,等你孙女黄橙高考结束。当你听到黄橙呼唤"奶奶、奶奶"后,母亲你永远闭上了她慈祥的双眼,停止了她的心跳,就这样舍下她的儿女和亲人而去。母亲走的那么匆忙,连一句话都没给我们交代。其实,我知道,母亲不想走,我和三姐、四姐带母亲出去看病时,母亲还可以搀着我的手、拄着拐杖下楼,到门口你还说别忘带上家里的钥匙。母亲还有太多的牵挂,孙女黄橙要高考,重外甥女童童要中考、还有对我儿恩民和外甥宏宇的期盼。但是,无情的病魔还是夺走了母亲的生命。</p><p class="ql-block">母亲,黄仙花,1937年1月30日出生。外公家世代经商(盐商),据母亲讲,解放前,黄宅开市第一叫市人是太外公,曾因家中银元多,被土匪惦记。母亲年少时读过私塾,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解放初期参加过姐妹队、越剧表演,她和我大姨演的巜梁山伯和祝英台》曾名震四方。爸妈的初恋也是在舞台上认识。父亲是一九四八年加入共产党,据母亲讲,第一眼见到父亲时,父亲佩带长枪,英俊帅气,上衣口袋里还别着两支沒有墨水的钢笔,(其实是装给我母亲看的,装知识分子,我父亲只读过几天私塾,没什么文化),当母亲想拿父亲的钢笔表达爱意时,父亲只有傻笑和尴尬。母亲说,嫁给父亲,我外公外婆是坚决反对的,当时母亲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经把母亲许配给当地名门望族的儿子。母亲反对封建的包办婚姻,坚定爱情与父亲走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据父亲生前说,母亲年轻时娇俏漂亮,在私熟读书时手戴玉镯,胸挂珍珠项链,婀娜优雅,着一身锦衣,想想当年的母亲也高贵至瑧。</p><p class="ql-block">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母亲生养我们七个孩子,在农村养活七个孩子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据母亲讲,在农村承包责任制(母亲指单干)八三年之前,我们生产队里,唯一记十分工(最高十分)女队员是我母亲,她手脚灵活,双手都会拨秧苗,种田速度比男队员都快。我们一家九口人,记工分的只有父母亲,大姐也只有3分,到年终我家总是认定为缺粮户,为了不欠队里其它社员人情、她的孩子们少受欺负,母亲利用闲瑕时间织袜子、搓草绳赚些钱补交缺粮款。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没有穷困潦倒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比别家孩子更有优越感,跟随在母亲身边,特别安全、自信。无论端午节还是中秋节,母亲都给我们有过节的仪式感,给我们惊喜和快乐,我们每个人生日,她总是会给我们做一碗加肉丝或鸡蛋的长寿面。</p><p class="ql-block"> 当然最令我激动的还是春节,每过年的时候,母亲总会分给我们一碗肉冻、鱼冻。那个年代,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都有鱼或肉冻可以吃,因母亲是勤快人,我家总有两头年猪可杀,到腊月二十七、八,老爸请邻村小房的杀猪师傅到老家天井来杀猪,杀猪大多是半夜三更,母亲很早起床烧开一大锅滚滚的水,烧完猪后,母亲要安排一顿早饭招待师傅,把猪肠、猪血、猪肝分成几十份分给邻居。当然我们自家是吃不到好肉的,除了分给我们姐妹一人一碗肉冻外,也不可以吃到更多的年肉,特别是母亲养的是金华两头乌的猪,因为供销社要收购,腌制浦江火腿,母亲的总舍不得让我们吃,卖个好价钱,可让我们姐妹交学费以及春节后买小猪崽子,为来年春节做准备。</p><p class="ql-block"> 过年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那是个解馋的好机会。除夕的前一天,母亲便忙着做一灶豆腐,我们姐妹们则站在锅台边,紧紧地盯着白花花的豆花,闻着那飘出的豆腐香,等着母亲把土灶里的豆花全部舀出倒入豆腐框内,那我们就可吃豆腐锅巴。总在掀起的豆腐锅巴里放一点粗盐,我和小妹伸手就抢,满嘴香香。</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中期,除了过年,一年到头能穿新衣服的时候是很少的,但在我的记忆里,我在过年总是能穿上新衣,而且因崇尚英雄,母特意给我做了一套绿色小军装,我别着老爸给我做的木枪,跟邻居大哥们一起,神气活现地在村口转悠。</p><p class="ql-block"> 我最期待的是我们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在吃年夜饭之前,母亲总会讲许多规矩、民间风俗,让我们姐妹从小就知道许多女孩子应该有的做人做事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母亲重视我们的教育,不会因为我们是女孩子让我们早早嫁人。母亲总是勉励我们要认真读书,跳出农民,去过城里人的生活。因母亲的坚持和鼓励,除大姐、二姐(考入婺剧团)之外,我们姐妹们都考进中专和大学,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邻村人都说我家祖坟冒烟、风水好。我清楚记得当年,母亲脸带笑脸,自豪感满满,她用手车拉着200斤稻谷到供销社换粮票,供我上大学的情节,那是她一生的高光时刻。</p><p class="ql-block"> 母亲靠双手创造财富。我记得上大学那年,老家就建成了两间三层楼房。因为几间朝西的老房子早已无法满足长大了的姐妹们的居住需求,当时地基申请,凭父母亲在村里的威望,大队批准我们建房。我记得当时,在我家造房子时,村里十分工的劳动力都来帮忙,说实话,母亲招待出苦力的人都是酒肉,邻居大伯大哥都愿到我家出苦力。</p><p class="ql-block"> 母亲为人善良,至尊至孝,婆媳关系处理的好,奶奶生前最后几个月都是我母亲背着奶奶到我老家旁边的小溪去洗澡的,她与大娘,婶娘们关系不错,每年过年过节,总是给婶婶、大娘割几斤肉,买几斤盐,助人为乐的精神在黄家传承。</p><p class="ql-block">母亲头脑灵活,善于经营,通过摆地摊挣到钱,在九十年代,母亲在城里买了房子,我家从乡下居住到城里,成了人人羡慕的城里人。我记得母亲曾多次骄傲的对我们讲"在我的呵护下,你们都是可以有尊严和体面的活着。"</p><p class="ql-block">母亲仗义,同情弱者。因城里的家安在农场,家对面是城北菜市场。看到摆地摊的小商小贩,她都会想到她自己摆摊的辛苦,给这些小商小贩更多的同情,她老人家时常会在我面前流露对城管的不满,也会去帮那些小商贩跟城管搞游击。特别是我家楼下有一群补鞋的聋哑人,母亲看他们风餐露宿,经常送东西给他们吃。扫地的清洁工、工地上的外地打工仔都是她同情和帮助的对象。母亲自己勤俭,但对他人的帮助却很大度。在她的朴素理念中,“在他人处于危困时伸出援手,这个世界上就可少一些犯罪。"</p><p class="ql-block">二姐夫的离世对母亲打击很大。二姐夫是生肺癌死的,在母亲的认识观里,是浦江的环境污染造成二姐夫的早逝。当时任浦江县委施书记在电视上慷慨激昂"要用壮士断腕的决心要整治浦江的环境污染"演讲时,母亲看到了浦江的希望和未来,露出了二姐夫走后久违的笑容,特别是金狮湖环境的改善,我经常搀着母亲到金狮湖走走,留下母亲和我及家人不少的照片,现在成永恒的留念。</p><p class="ql-block">由于年轻时长年累月的辛苦劳作,母亲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最近几年,母亲的腰部疼痛折磨着她,让她感到生不如死,母亲她独自承受病痛,熬过了多少的至暗岁月。姐姐们轮流悉心照顾母亲。母亲总是不想让我们为她操心,也不愿意连累儿女,凡事自己能做的绝对不麻烦儿女来帮忙。母亲知道我法院工作忙,她怕影响我的工作,从不在上班期间跟我打电话儿,母亲总是以我在法院工作为骄傲。据弟弟说,当母亲陷入昏迷,神志不清时,当救护车经过法院门口时,弟弟在大喊"妈妈,你现在经过法院门口,小英上班的地方"时,你眼角流下滚烫的泪水。母亲在住院期间,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不要担心我,明天你到黄宅高速路口站岗防疫去。"现在想起母亲的话,我总感觉惭愧,母亲大局观念强,她老人家知道,我们法院守护的是浦江东大门,守住东大门是为了保护千千万万浦江如她一样年迈的老人免受新冠肺炎的侵害,母亲政治觉悟高,我常调侃她。</p><p class="ql-block">想起老舍在《我的母亲》中一文中写道:“人,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在,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现在母亲走了,我的人生只剩归途。</p><p class="ql-block">母亲已于日月同辉,与清风明月相伴。今天是母亲的头七,我一个人静静地趟在母亲的床上,我再也听不见母亲的唠嗑和教诲,再也没有母亲可以叫了,我丢了魂、失了心、痛彻心肺的感受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p><p class="ql-block">母亲,我再也见不到你站在窗前的风景了。今晚一轮明月冷冷的挂在天边,我似乎听到母亲在天堂的呼唤。</p><p class="ql-block">我真想你,母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