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我的人生掌舵

王立武

<p class="ql-block">从泥里到水里,从田间到地头,从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农村毛头小子,到光荣的铁道兵战士并破格提干,破格晋升新闻副高职称,在央企中层的岗位上退休,可以说:我是一个幸运儿。</p><p class="ql-block">而之所以能成为幸运儿,是因为我有一个为我人生掌舵的好父亲。</p> <p class="ql-block"><b>我亲爱的父亲</b></p> <p class="ql-block">在我的人生旅途中,先后遇到多个扶持帮衬我的贵人,我以一颗滚烫的热心,永远感激铭刻在我心中的贵人。而最不能忘记的当然是我亲爱的父亲和母亲。</p><p class="ql-block">今年,是父母双亲诞辰96周年,也是父亲离开我们20周年,在父亲节到来之际,我再次和往日一样,噙着泪水修改完善这篇同样铭刻于心的短文:父亲,我人生中最尊贵的贵人。</p><p class="ql-block">父亲和母亲均在解放后不久先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们的为人处事都是凡事先想到别人,处处与人为善,而又各有自己的风格,母亲慈祥、和蔼、热心,村里、队里不管谁家有为难的事情,都会请母亲去调解。因父亲在外工作,平时不回家,母亲操持家务特别辛苦,有时候脾气不好,在我调皮捣蛋闯祸的时候,经常会挨母亲的"胖揍"。</p><p class="ql-block">而父亲不同,工作认真,原则性极强,很多人都有点怕父亲。父亲对子女严格要求,但从不轻易动手打孩子。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兄妹四人,只有我挨过父亲一次"竹条子炒肉丝",那是因为我的调皮耽误了父亲很重要的事情。</p><p class="ql-block">父亲非常重视对子女的言传身教,一般一个月才回一次家的父亲,进屋之后,放下手提包,挽起袖子就干活,一边干活一边教我怎么做家务:"扫地不扫边,一天扫一千,扫地不扫犄角旮旯,一天扫一万","小老五啊(老五是我的乳名),我每次回家都教你,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你就是泥菩萨也应该被我念活了吧!"</p><p class="ql-block">长大成人参加工作后,无论是当农民干农活,还是当战士讲究的"大小劳动",我都不比别人差。老同志经常表扬我有点"能文能武"的意思,能写个三句半的小稿子,动手能力也凑合,退休后收拾小院种点小菜,还受到邻居们的点赞。殊不知,这都是我亲爱的父亲教育的结果。</p><p class="ql-block">回到正题:父亲为我掌舵人生:</p><p class="ql-block">在我一生中,有三次面临重大的人生转折,都是父亲掌舵才扭转乾坤。</p><p class="ql-block"><b>第一次, 我差点成了别人家的儿</b></p><p class="ql-block">那还是在我的儿童时期,当时弟弟妹妹都已经出生,再加上哥哥,我们家兄妹四个,那时农村生活水平低,生活困难。就在这时候,我表叔来到我家,他和表婶没有子女,特别喜欢我,想让我爸爸妈妈把我过继给他当儿子。</p><p class="ql-block">那时我才10岁左右,过年时总会去给表叔表婶拜年,记得他们家屋后就是小学,在家就能听到朗朗读书声,而且每次去的时候,表叔表婶总是给我做最好吃的东西,所以不懂事的我愿意去表叔家,母亲也松口了。</p><p class="ql-block">就在这关键时刻,父亲回来了(父亲在公社供销社工作,工作忙,平常不回来,一个月左右才回家一次),一听说这事,埋怨我母亲糊涂,一口否决了。长大后才明白,表叔他们那里是丘陵地区,经济十分落后,如果我去了他们家,也许这辈子就是个种地的农民了,而且表叔表婶都是没有文化的老实巴交的农民,尽管很喜欢我,但不会对我的成长能有什么大的帮助。</p> <p class="ql-block"><b>我亲爱的母亲</b></p> <p class="ql-block"><b>第二次,父亲送我来当兵</b></p><p class="ql-block">我从小就把父母亲当作自己的榜样,还是很能吃苦耐劳的,干什么事都要干到最好,生产队劳动,脏活苦活累活总是抢在前面,回到家里,三四头猪和一大群的鸡鸭鹅要喂养,特别辛苦。我大伯不止一次对我父亲说:你也不想想办法让老五出去,这样下去这个孩子早晚会累死。</p><p class="ql-block">父母亲也觉得农村太苦了,想让我出去闯一闯,开始也没想着一定要出来当兵,如果不是有人拦着死活不让我离开生产队,也不会让我离开家乡,千里迢迢到北方来当兵,我自己调侃我是“走投无路去当兵”的。</p><p class="ql-block">我不愿意出远门,还有两个非常现实的原因,一个是我的家离不开我,哥哥嫂子有了孩子分家单过了,弟弟妹妹还在上学,我一走,家中的活就全部落在母亲身上,母亲是生产队的政治队长,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家里家外本已经非常忙碌、辛苦,我再一走,她等于少了一条胳膊。</p><p class="ql-block">第二是我有晕车晕船的毛病,而且是比较厉害那种。记得那年我到20公里外的芜湖拉大粪车,有一次脚崴了,不能走路,看厕所的伯伯自己拉粪车,让我坐公共汽车回家。也就20公里的路,坐了几站地就哇哇大吐。我宁可下车咬牙切齿一步一拐地走回家,也不愿意再上那破公共汽车,那个狼狈不堪的样子,我永远不会忘记。</p><p class="ql-block">从那以后,我一闻到汽油的味道就反胃恶心,这个毛病困扰了我很多年,后来当兵调到师部机关,从机关到北京火车站十几公里都吐的不行。直到1984年住到大秦铁路建设前线指挥部,天天要下工地采访,吃了吐,吐了再吃,坚持了几个月,才算基本治愈了晕车的毛病。</p><p class="ql-block">父母亲一开始也是舍不得让我离开他们的,但看着身体并不壮实,甚至可以用很瘦来形容的我,天天泥里水里的,干活从来不惜力,早晚得累垮,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再说,我们生产队的地理位置不大好,离大队排灌站较远,无雨干旱,大雨内涝,土质也不好,尽管大家十分勤劳,但产量上不去,因而分值也一直上不去,要想过得好一点,就必须出去找营生。为此,父母亲想了许多办法。</p><p class="ql-block">父亲在商业部门工作几十年,还是有一定人脉的。起先,公社医院托父亲买一台X光透视仪器,院领导答应,只要能买到,可以让我去学习这台仪器的操作。仪器买来了,我却走不成。</p><p class="ql-block">公社分来一名“社来社去”的师范指标,就是从哪个公社来,毕业后还回到哪个公社去当教师。因为我初中毕业的时候是主动带头回乡的,在公社领导那里多少还有点儿影响,父母亲向公社领导提出此事,领导同意了,指标划到大队了,我也还是没走成。</p><p class="ql-block">文革时期,我们大队的文艺宣传队是小有名气的,与隔壁的红星大队文艺宣传队齐名,参加过县里、省里的文艺调演。其中有个演员黄秋培姐姐,简直就是我们那里的“宋祖英”。那会儿文化活动少,只要有他们的演出,十里八乡乡的乡们都要跑去看。记得有一次排了新节目,我和小伙伴们追出十多里地,跑到龙山桥公社去看。</p><p class="ql-block">回乡第二年的夏天,我被选中参加宣传队的新生培训,记得开训一段时间后,大队魏主任来检查工作,看了我们的动作表演,临走时,魏伯伯专门把我叫到跟前,点点头说:“立武啊,我听营长说了(宣传队由民兵营长负责),你练得不错,好好学啊”。</p><p class="ql-block">培训结束后,从近20个学员中留下3个在宣传队实习,我是其中之一,还跟着排了几场节目参加了公社的汇演。汇演结束后,宣传队放了几天假,但放假结束后,宣传队就把我“忘记”了。所以,就算是在本大队,我仍然还是走不成。</p><p class="ql-block">多次没走成,其实就一个原因:生产队不给我盖那个大红印。可能有人会说,你母亲是政治队长,一把手,这个公章还盖不上?就是盖不上。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早走了,但正因为我母亲是政治队长,我才走不了。</p><p class="ql-block">队委会开会讨论我的事,有不同的意见,说我们家劳动力少,五个人在生产队吃口粮,就一个人劳动。说我们家老三(我哥哥)回来后不久就出去当兽医了,现在老五回来了又要走,大家都这样,谁来种田?不让我离开生产队,他们有冠冕堂皇的理由。</p><p class="ql-block">正因为父母亲的非常自觉,他们怕别人说闲话,我一直走不成。这一拖,就到了1976年的冬天,征兵工作开始了,如果真想离开农村,当兵是我最后的机会,因为,我已经20岁了,错过这一年,我就超龄,连当兵的资格都没有了。父母亲跟我说:"老五啊,你还是去当兵吧,家里有我们,你放心去,只要你愿意,我们去找陈部长(公社武装部部长)"。</p><p class="ql-block">我咬了咬牙,也顾不上什么晕车不晕车了,表示同意去当兵。父亲和母亲找到公社武装部长陈叔叔,表明了他们要送我去当兵的愿望,记得父亲说:我有三个儿子,送一个儿子去当兵是为国家尽义务,谁也不能不让他去吧?陈叔叔当场表示:“你们两个老党员,完全符合送儿子当兵的条件,只要老五身体没问题,我保证送他走”。</p><p class="ql-block">有时候,人的运气要是来了挡都挡不住,能不能当上兵,体检很关键。体检时,一年轻医生指着彩色图片让我找出里边的东西,我找不出来。他问我读过书没有,我说读到初中啊。他说读到初中你找不出里边的东西?我找不出来。找不出来就色盲或者色弱,就是不合格。就在年轻医生要给我盖不合格三角章的当口,边上一位老医生说了一句:“哎呀,铁道兵,能干活就行,小伙子挺好的”。就这样,年轻的医生把不合格的三角章换成了合格的圆形章。</p><p class="ql-block">我们大队30多人参加体检,7人符合要求,但只有3个指标,公社和大队领导都以我年龄大为由,通过了我当兵的要求。</p><p class="ql-block">从我体检合格开始,记忆中极少请假的父亲就请假回家了,天天陪着我,连自行车都不让我骑,怕我摔着。临行前的那天晚上,大队为我们三个新兵放映专场电影,是抗美援朝的内容,名字叫《奇袭》。从不喜欢看电影的父亲,那天晚上陪着已经换上了新军装的我,从头到尾,把一部电影看完,实际上,他的目光大都在我身上,尽管他什么话也没说,但儿子完全明白父亲的心思,他心里是舍不得我离开家的。</p><p class="ql-block">晚上回到家里,父亲和母亲把乡亲们送来的鸡蛋煮了50个五香味道的茶叶蛋,让我带着路上和大家一起吃。</p><p class="ql-block">1976年12月25日上午,父亲和母亲亲自把我送到当涂县火车站。分手时,好多战友的亲人都在哭泣,我的父母自始至终都在笑,但他们的眼眶是红的,泪水在打转,他们没当着我的面掉一滴眼泪。走之前,父母说:我们家老五走的时候我们不哭,当兵是好事,是喜事,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哭什么。</p><p class="ql-block">从家乡到北京怀柔,几天几夜,战友们带的白水煮鸡蛋都坏了,只有我的五香茶叶鸡蛋仍然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大家哄而抢之,直到今天,茶叶蛋仍然是我的最爱。</p><p class="ql-block">临走的时候,生产队里有个叫孙家才的大哥说:“从此,王老五就要把铁锹扁担甩掉了”。</p> <p class="ql-block"><b>入伍前,兄妹四人的合影</b></p> <p class="ql-block"><b>第三次,让我留在部队安心工作</b></p><p class="ql-block">在部队,我是连队同年新兵中第一个入党的,又因报道工作成绩突出荣立三等功一次,但是因为部队制度改革,不再从战士中直接提拔干部,再干下去不会有什么大的发展,就有了退伍回家的想法。</p><p class="ql-block">我想起上次探亲时父亲跟我说过,县供销总社的领导知道我在部队搞新闻报道工作,笔杆子不错,就跟我父亲说,如果我退伍回去,可以顶父亲的职,到县供销总社来当秘书。我把想退伍的想法跟团首长汇报了,团政委是1976年到我们县去接兵的首长,我是他接来的兵,所以对我还是非常关心的。他说,部队缺少写作人才,有些舍不得我退伍,想留我在部队多干二年。但他也说,让我写信问问父亲,如果确实我回去能到县供销总社当秘书,部队也不好硬拦着。他说,也不能因为部队需要而耽误了我的前途。</p><p class="ql-block">我根据政委的意思,写信给父亲表达了退伍的想法,请他回信就说我退伍回去可以当供销社的秘书。不久,父亲回信了,但是父亲在信中说,让我服从部队的安排,安心在部队干,什么时候部队同意我退伍了再回家。</p><p class="ql-block">我听了父亲的话,安心在部队好好干。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万没想到,又有一次机会来到我面前,1981年秋天,部队收到指示,为了培养和挽留优秀的报道骨干,可以从特别优秀的战士中破格提拔几名干部,一个师才一名指标(乖乖,差不多万里挑一),我有幸被选中。</p><p class="ql-block">以前,提拔一名排长,团里就有批准的权利,可我这个排级干部,师里都没有权利批准,要报到铁道兵总部去特批。1981年11月,我被批准破格提拔,从此,我实现华丽转身,成为年轻帅气的军队干部、穿四个兜的军装,农村的铁锹扁担,真的被我甩掉了。</p><p class="ql-block">二十年前年的那个秋天,正在福建出差的我,突然接到弟弟立楠的电话:"爸爸病危"。我赶紧奔向机场,飞到南京再赶回家中,巳经是晚上十点多钟,本来已经昏迷状态的父亲可能是回光返照,还问我:"你怎么回来了,别听他们的,我没事"。我和父亲再一次抵足而眠,聊着聊着父亲就睡着了。</p><p class="ql-block">我想着明天早上起来一定送父亲去医院检查,看看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迷。万没想到,父亲从此长眠不醒,送到医院也没抢救过来。后来才知道,那段期间突然降温,父亲夜尿增多,怀疑自己患了糖尿病,误吃了母亲糖尿病的药,导致脑部严重缺氧而昏迷,我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儿子不孝啊,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疼痛。</p><p class="ql-block">父亲节到来之际, 谨以此文纪念我亲爱的父亲母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