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儿时光

慧宏

时间好快，到今年来小平安的小院儿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熟悉了周围的每一棵果树，什么时节结什么果子可以如数家珍。五月中旬一过桑葚、杏子、桃子、都陆续熟了，尝一颗亲手摘下的果实甜滋滋的美到心里。听惯了门前叽叽喳喳鸟儿的啼叫，也习惯了每天四点房东家那只芦花公鸡的高亢啼鸣，每天醒在鸟儿和公鸡的合唱中。有一种鸟的叫声很是特别，好像从没在其他地方听过，它是“啊 ~啊~”啼鸣，与乌鸦的沙哑短促不同，有点像婴儿的啼哭，还带着些许的幽怨。一直想知道是什么鸟，却始终没有求得。 艳武家的羊，今年养的少了一些。一早六点如果还没有人放他们出去，咩咩的叫声就此起彼伏了，几只小羊等不及会钻出钢丝网子门，铆足劲儿一蹦就上了羊圈房顶，跳起来够吃核桃树的嫩叶，彩钢板的屋顶嗵嗵作响。伴着叽叽喳喳叮叮咚咚的声响，几户主人陆续走出屋，互相打个招呼问声早，小院儿一天的烟火生活开始了。 我们小院儿是一溜九间的房子，每三间一个单元出租的。东头是何师傅老两口，中间是董姐姐，西头是我家。用董姐的话说，几家人在这有山有水的地方相聚，每年一起住上几个月也是难得的缘分。院子里的蔬菜在几家主人的精心呵护下，长势茁壮。何师傅、董姐还有我每天开门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到自家的园子先巡视一番，给茄子和辣椒掐掉多余的枝丫，给西红柿打个顶，黄瓜和苦瓜的秧子要固定一下，再随手拔拔草。然后三个人会一路从东头看到西头，依次评价一番“您家的西红柿都开花啦”、“这小白菜长得真水灵”“你家的茄子真壮啊”，彼此的品头论足和互相夸赞一般会在王姨一句“老何吃饭了”中结束。 相比早晨的互相欣赏，傍晚的劳作要实在很多。换上鞋子带上手套草帽，装备齐全的下地干活儿。春天园子干燥两三天就要浇水，然后松土除草。茄子辣椒的小苗定棵后，要培个土台儿；种的太密集的黄瓜得移植开；伸蔓的豆角要搭架。何师傅算是小院儿的农业技师，我们边问边学边干。王姨是惟一的观众，指指点点的说你家的这个好她家的那个好，三个人干劲儿十足，笑着对王姨说，“我们这是要展开劳动竞赛，憋着劲儿要抢第一呢”。 种的都是些茄子辣椒西红柿豆角黄瓜丝瓜之类的大众菜，但是俗话说一份耕耘一分收获，每天的打理活儿也真是不少，最难管的怕是豆角苗，春天无雨特别容易生腻虫，黑色的小小的腻虫很狡猾，一般附在嫩叶的背面，要把叶子反过来用喷壶去喷。试了草木灰、大蒜水、花椒水，也用了点农药，最后应该还是两场大雨解决了难题。 天气干燥时盼雨，可是真正的一夜疾风暴雨夹杂冰雹过后，看着满园狼藉真是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精心呵护的黄瓜秧苗折了七八棵，硕大的叶片被冰雹打的破烂不堪，简直破了相。没时间感叹，抓紧时间收拾，倒地的扶起固定，打烂的剪掉，相信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很快又会一派生机。山下清凉一夏的老板说，这次冰雹会让苹果树减产不少，农民的生活真的不容易啊。 时值仲夏，眼见着院子西边的杏子由青泛黄又慢慢的染上些许的红色，颜色鲜艳的可爱。核桃树的果实饱满而翠绿。最美的要算栗子树，长长的花穗随风摇曳，预示着丰收的年景。
　　疫情的原因，山上和山下的农家院都没什么客人。晚上小院儿出奇的宁静，山影和树影都影影绰绰的，几栋农家小楼泛着点点灯光，鸟儿们结束了一天的欢唱各自回巢，陶渊明的诗句“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倒是十分贴切。站着院中能隐隐听到山下小河水哗哗的流淌，两场雨过后青蛙叫的更大声了。正出神间后院儿付总的二胡拉起来了，《我的祖国》《天路》《花儿为什么这么红》《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一首一首都是耳熟能详的曲子，悠扬的乐曲与宁静的夜色完美的融合，听的人心醉神迷。
山里的夏天气候多变，雨经常说下就下。用我老妈的话说叫“一片云彩一场雨”，疾风暴雨时有，但更多的时候是细雨蒙蒙。这样的时候，我最喜欢坐在门前的大阳伞下看天 看云 看山 看树。并不浓重的几片云彩随着似有似无的雷声飘动，细细的雨丝就下来了，很像朱自清描写的春雨，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的斜织着。打在树叶上、瓜叶上阳伞上。发出熙熙唰唰的声响，不疾不徐很有节奏。院前铁质围栏上结了细细密密的一串水珠，珍珠一般透亮。足够大了滴答一下掉下去，再等雨丝一点点聚集，我看着它们出神，仿佛时光停滞。远处的山是很浓的绿，笼在一层薄烟中，隐约可见几处淡黄色的小楼，这景色颇有几分烟雨江南的味道，真是“门前风景雨来佳”呢！
　　南面一棵老栗子树今年没有发芽，据房东老父亲讲，这棵树有三四百年了，东西两向延伸的枝丫遒劲，只是这枯树于一片葱茏中多有不和谐之感，几只麻雀躲在梨树茂密的叶子下叽叽喳喳的叫，仿佛是抱怨这多雨的天气。一只头尾皆黑翅膀橘黄的漂亮鸟扑棱棱飞过来落在西红柿架子上，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警惕的跳动几下，又很快的飞走了，这里不是它的家。雨还是唰唰的下……

　　院子里的菜菜们最喜欢这样的小雨，个个支棱着叶片，轻轻摇摆舞姿曼妙，各种瓜类藤蔓的长须微风中摇曳，不经意间碰到竹竿的架子便似灵巧的小手一下就抓住了。坐的久了便随手拿一本汪曾祺的散文来读，汪老的散文写花、写草、写鸟、写一切美好的事物，这样的天气里读一段美文当是不负时光的。

“我以为，最美的日子当是晨起侍花，闲时煮茶，阳光下打盹儿。细雨中漫步，夜灯下读书。在这清浅的时光里，一手烟火一手诗意，任窗外花开花过，云来云往，自是余味无尽，万般惬意。”，借用汪老的这段话细数小院儿的日常时光吧。

2022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