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居平遙話古城

萧軍畫語

《 閒居平遙話古城》

一： 初識平遙古城

知道平遙古城已經很多年了，十多年前朋友就從平遙古城打來電話介紹古城特有的風情和熱鬧的景象，后又在多種媒體報導中，看到古城厚重的文化和純樸的民風。特別是九七年底平遙古城荣获第二十一屆《世界遺產名錄》，更讓此地火遍全國，游客蜂拥而至，店舖林立相擁，客棧一床難求，景區接踵摸肩，寺廟香火鼎盛，城上街下燈火通明，人來人往人氣爆棚。由此而帶動了全國古城、古鎮、古村的旅遊高潮。

那時就想來看看這里的風情和民俗，然而阴差阳错沒能成行。今年是疫情的第三年，似乎有了轉好的趨向。這幾年疫情改變了生活方式和節奏，疫情影响了社會發展和繁榮，疫情阻礙了交流和心態。所以一看到趨好的勢頭就按那不住躁動的心，勿勿備裝而來。

坐在赴平遙古城的高錢上，閒來無事就拿出山西旅行手冊翻閱。

平遙古城建城已有二千八百多年的歷史，位於山西中部，坐落在晉中盆地南緣，西通秦隴，北達燕京，南有太岳峻嶺相望，北連汾河平原相依，東西則有太行呂梁諸山夾峙，戰略交通位置極為重要。

古城自建立以來，歷經二千多年的建設和完善，特別是明清以來的改造擴建，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遺產。如明朝的城牆系列、唐風遺韻的五代古剎《鎮國寺》、冠絕明清彩塑造像的《雙林寺》、中國金融鼻祖《日升昌》大本營、明朝儒學教育基地《文廟》、元明全真派陣營的《清虛觀》、明初修建高品級的《城隍廟》、更為普遍的就是富有北方地域特色的合院式民居庭院。由四隅圍合的高大城墻，縱橫交錯的石板街巷，灰磚黛瓦的民屋庭院，鱗次櫛比的商肆店鋪，布局嚴謹的縣衙官署，雕梁畫棟的道觀寺廟，做工精細的磚雕石雕木雕藝術構建⋯⋯整個古城組成龐大的古代建築群，氣勢恢宏繁復，規模起伏跌宕，較為完整的保護了中國北方明清古城完整的傳統格局、歷史風貌、民俗民風和生活形態，是中國古代城鎮建築的活化石和實況體驗博物館。

約下午二時許，我來到了平遙古城小南門外，只見城門被一道道警示標誌隔離，幾個工作人員穿著白色保護服，高音喇叭循环播放著防疫規定和入城需知。我按規定程序打開微信掃碼無用，才知山西省應用程式是支付寶掃碼，無奈國內地區不通用，只能請服務人員幫我重新下載安裝制作后才通過安檢進入古城。站在空蕩蕩的街上，看著關門閉戶的街景，我的心一下子涼了許多，初見古城怎麼與人說的不一樣，與書寫的差距這麼大。犹豫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既來之則安之，先找地方住下再說吧。

二：小住冀府老宅

進入古城西門街主道南邊，一個高門大戶人家，門口一連懸掛著四個大紅燈籠，上邊寫著《冀府》，門口掛著《明清園林精品民宿》的招牌，我便跨進門廳，迎接我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當他得知我想住宿時，便主動自我介紹說他姓冀，是這里的主人，自家開的店，并熱情的介紹此民宿的特色和優勢，并領我參觀了這個四進院的幾間不同標準的客房。我一眼就選定了在第三進院的西廂房，這個房間最大的特點就是有一個大磚炕，真的感覺回到了從前的生活，又向店家了解了周邊的環境等問題，就決定住在這裏，放下行禮，換上休閒裝，來到前堂與店家閒聊起來。

“古城為什麼沒有游客＂我好奇的打問店家＂店面也都關掉了＂

店家說＂都是受疫情影響，才開放時間不長。＂

＂那里有清真餐廳＂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每到一地首先要解決吃與住的問題，才能放心的旅行。

他說＂古城才解封，游人少，吃飯的地方當然就少。我知道出了小南門街北不遠處有一家蘭州拉麵店。＂

＂那就太好啦。有吃的才能安心住下。＂說著我在院子裡轉轉。

下午三四點正是太陽最熱的時候，又走了許多路，便给自己沏了一杯春茶坐在院子花壇邊的搖搖椅上，一邊休息，一邊看著古色古香的建築和绿油油的花壇，時不時的有几只信鴿落在院子裡覓食，群燕在屋頂的天空中快速的飛舞，突然一只三色貓從窗台上跳下來，嚇跑了那幾只覓食的鴿子。花壇一邊是一個依著假山的大水池，水池里的五色金鯉不知疲倦的游來游去，搅动着水面泛起漣漪。我一邊品茶一邊欣賞著古城小院的風景，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无拘无束的生活，又好像想到古時那些賢達辭官歸隱的感覺，心境一下平靜下來。

約五時許與家人視頻匯報了這邊的情況后，便來到了石板路上，隨便走走看看古城的街景。

這座古城被稱為＂華夏第一古城＂。方園一千多平方千米，原住民十多萬，由於旅遊開發和古城改善，絕大部分原住民已經搬離古城區，僅留下經營戶和少數居民（占十分之三四）。主要大街是東西南北四條大街通的四個城門及小南門、上西門、新東門和上東門。主要景點有縣衙、文廟、鎮國寺、雙林寺、城隍廟、清虛觀、百川通和日升昌票號、協同慶票號等。建築風格多屬北方漢族磚木結構廳院式低層建築，大戶人家或官府衙門及寺廟多是雕墻畫棟建築物，亦是古城的精華部分，且保護的比較完整。

一連幾天我都在這座古城走走看看，欣賞這里不同的街景巷貌，尋覓原汁原味的晉風晉俗，時常還與這里的原住民或店家聊聊這里的風土人情，歷史典故，社會變遷，方言土語，逸闻趣事。當然也離不開疫情影響的故城現況和當下古城大規模深層次的提升改善工程。然而更多的時間是獨自坐在花壇邊的圈椅上，品茶、看書、賞花和冥想。書是閒書，情是閒情，興是雅興。速寫本亦是隨便寫寫畫畫一些無聊的東西，手機放著輕鬆愉快的音樂，店家的小貓像找到知心朋友樣的臥在椅子邊，時不時的看看我。我睡在搖搖椅上微閉著眼，什麼都不去想，什麼又都像幻燈片似的在我眼前閃動，就這樣享受著仲夏酷暑難耐的下午時光。

店家主人說這個院子是祖上做皮貨生意制下的產業，已經很多代了，原來是前店后做房且代居住，解放后收歸國有就不在经營了，但全家和一些外姓幫工住在這里。我就是在這個院子裡長大的，八十年代后期才開始靠近旅遊產業，真正開民宿還僅有十多年，為了開店全家幾十口子都搬到古城外的公寓樓。那種單元房當然比這裡方便多了，現在每天進城上班，出城回家。我津津有味的聽著主人家的故事，他又接著說＂我們家這種情況在這里比較普遍，在古城管委會的支持協調下，那些年隨著古城旅遊事業迅猛發展，古城里的民宿，旅館，會所發展非常迅速。這幾年疫情形勢嚴峻考驗著這個行業，倒閉關門的很多，沒有倒下的也在惨淡经营，有許多家已經背上了巨额债务和嚴重的心理負擔。＂

＂為什麼？＂我不解的追問＂不是自己的房屋，關門怕什麼？＂

＂你那里知道，這里的居民外遷大多數都是貨款買房，還要裝修改造老宅，再購置一些設備，那家沒有欠债。可以說這場疫情把許多家多年赚的钱都赔进去了，還欠下巨額，有的實再挺不過來了轉讓便買。這個疫情什麼時候是個頭呀。＂

我無限同情的看著店家想著這些天看到古城的現實情況沉默無言。是呀，這就是活生生的現實世界，外界只看到光鮮亮麗的表面現象，只從別人口語中聽到成功發達的例子，真正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滋味還必須親自體驗一下才能做出平判。

漫步平遙古城，

旭日街景寂靜，

無見住民走動，

亦無游客暫停。

偶遇野貓發呆，

還有家鴿飛行，

侯燕常來安家，

誰知舊巢多情。

三： 古城旅行感悟

我漫步在古城的大街小巷，徘徊在古城的官衙寺廟，住足在古城的深宅大院，徜徉在古城的城上河邊。抚摸着斑驳沧桑的青磚黛瓦，寧視著腐朽殘破的畫梁雕柱，尋覓著遺老遺少們留下的歲月痕跡⋯⋯

說實話這些年我走過許多古城遺址，尋訪過古鎮風情，探索過古村群落。但是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外乎兩類：其一是原生態式的村鎮，基本保持著原始狀態，有原住民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空間，沒有過多的人為干擾和變化。如江西的瑤里古村，你可以與村民一同座在太陽底下曬太陽，你也可以在風雨橋上混進他們群裡聊天，你還可以同孩子們一起下河撈魚戲水⋯⋯。其二是市場化運作下的古城鎮，過度包裝下的旅遊勝地，過度開發中的旅遊經濟實體。原住民被搬遷異地，僅有原建築被商業化重組和異化，甚至以經營為目的，盲目意造一些荒诞的東西塞進古城古街來取悅游客，而且這種東西在國內的一些古城古鎮中泛滥，成為千地一面，百城相似的奇怪現象。

有些古城古鎮已經失去原有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傳承，沒有了古城的精氣神和原始的韻采，就是說少了生活氣息，民俗民風消失殆盡，消散了煙火氣，狗犬雞嗚的生活味。早晚當游客散去時就變成死寂的鬼城。就像走進自然博物館一樣，許多有生命的動植物都變成了標本，雖是原物但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尋古探奇是追求原汁原味的活體，欣賞它們千年不衰的生命活力，承載傳統文化的精髓，保護歷史遺存的延續。如今古城旅遊熱度已退，許多地方因過度開發或野蛮生長而失去名聲和市場，對於現有的古城必須反思一下，什麼樣的古城鎮才能做到保護，延續，繼承和發展并進。

我站在空盪盪的古街上，看著眼前面目全非的古建街市，看著眼前大開大建的提升工程，沉默無言，徘徊不前，許久許久看著這座千年古城，最後我獨自一人背著夕陽向古巷最深處走去，走去⋯⋯

2022年6月18日寫於平遙古城冀府明清園林民宿西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