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亭遐想

青枫驿

游琅琊山记

醉 翁 亭 遐 想

史 荣 东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山水之间也”。这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中千古名句。欧阳修官拜枢密副使、参知政事、龙图阁大学士，是继包拯之后镇坐开封府的重臣，死后被追封为太师。他在吏治上成就卓绝，然而，闻名于世的却是他的文采，尤其是《醉翁亭记》，读后使人赞叹不已。

我对醉翁亭向往已久，总想在哪一天，有机会造访琅琊山的山山水水，领略醉翁亭的意境，喝上几杯酒，品味“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山水之间也”的情趣。这次由上海总工会文艺创中心组织的南京浦口珍珠泉笔会，听说要游琅琊山醉翁亭，我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醉翁亭就在眼前。

车辆从浦口珍珠泉出发，经过一个多小时行程，就到了“蓬莱之后别无山”的琅琊山，进入大门不远处便是醉翁亭了。

宋庆历五年（公元1045年），欧阳修来到滁州，认识了琅琊寺住持智仙和尚，并结为知音，为了便于欧阳修游玩，智仙在山麓建造了一座小亭，并由欧阳修亲自作记，这就是有闻名于世的《醉翁亭记》。

从此，欧阳修会同文朋诗友到亭中游乐饮酒，因欧阳修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亭因此得名。醉翁亭与北京的陶然亭、长沙的爱晚亭、杭州的湖心亭，并称为中国四大名亭。

醉翁亭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大气磅礴，屹立在高耸入云之处，然而，却是亭角玲珑，幽雅别致的不足100平方米方亭一座。影香亭、意在亭、怡亭、古梅台、六一亭，风格各异，与醉翁亭相映成趣。涓涓的流水从九曲流过，仿佛流出了醉翁与文友的饮酒击拍，豪放而歌的情景。

苏东坡书写的《醉翁亭记》碑虽然残破，然而却写得浩气存辉，飘逸沉厚。今人在碑旁写了仿苏体的《醉翁亭记》，虽竭尽功力，但与碑文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在醉翁亭我突发异想，借天雨为酒，用北斗为勺，取弥勒神钵为杯，邀请李太白、白乐天、欧醉翁、苏东坡等长者同饮，喝够天翻地覆，日长月短。我仿佛也醉了，在欧文苏字《醉翁亭记》石刻前，我神颠笔乱，胡乱涂出《题醉翁亭》一联：

醉翁一醉上千年，尚得流觞九曲，源源人未醉；

苏子残碑传万代，还留锋刃十方，璨璨地催苏。

溪水“哗哗”，大雨“哗哗”，在雨中醉翁亭自有独特的意境。面对着山峦苍苍，烟雨茫茫，流溪潺潺，绿树葱葱——我又突发奇问：是琅琊山的峰峭壑深之美，使醉翁随着潺潺流水，迸发出奔放的激情，一泻而就流出了千古名篇——《醉翁亭记》？还是醉翁胸怀八斗之才，以神来之笔，勾活琅琊山的魂魄，使琅琊山峰峦增色？

于是乎，我真想穷尽琅琊山，去寻找个究竟。然而天公不作美，如注的大雨越下越大，越来越猛，没奈何，只能叹息地准备离开醉翁亭。

“不上琅琊寺，就白来了醉翁亭！”创作中心主任宋厚生老师的话像春雨中一个霹雳。我们四个人的风帆被拉足了，像出弦的箭一往无前地向大雨中冲去，虽然大家都没带雨具，然而每个人都是豪情万丈。

雨中山色是醉人的：树树绽新，在雨中青翠欲滴，绿茵茵的，宛如绿云在山间飘浮；山峰苍苍，氤氲绕峰，峰峦醉态朦胧，也如醉翁难见眉目；溪水流珠，叮咚如铃，玉佩琮琤，一如美人步履妙曼；莺语宛转，翅掠幽谷，清脆悦耳，却如天籁激活了山谷生机；山花遍野，驰谷溢香，你我嬉戏逗俏，适如村姑少女纷呈万态。

在雨中，我们一个个如同落汤鸡，却兴趣盎然。真是：鸟知山林之乐，不知人在雨中之乐；人知游醉翁九曲流觞之乐，不知雨中生机勃然之乐；人知游醉翁亭之乐，不知雨中饱览琅瑯山之乐！

未到琅琊寺，听到悠悠扬扬的钟声了，我们仿佛坠落在佛国极乐世界之中。琅牙寺像被雨雾浮了起来，仙气万端地升腾在雨雾之中。琅琊寺气度恢宏，青烟袅袅，梵音绕绕，千尊玉佛排列有序，神采飞扬、慧目端坐悟彻着大千世界中佛法的真谛。

樱花飘落如天落花雨，缤纷着人世间人的祥和。和琅琊寺一墙相隔的道观却是苍松古藤，虬柏修竹，一番空灵氤氲之气，那高高的无梁殿门槛呈现了道家高深莫测的玄饥。这时，我才明白是大自然的灵气，造化了欧阳修的鬼神之笔。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山水之间也”，富有哲理的话又在眼前闪烁，我眺望着空蒙的山色，寻求着新的解题，新的内涵，新的引申。有文友说他游过黄山，可以黄山归来不看山了。

的确，黄山有泰山之雄伟，华山之峻峭，衡岳之烟云，匡庐之飞瀑，雁荡之巧石，峨眉之清凉，然而，一山自有一山景，一山自有一山妙，作为山水追求者应尽其妙，究其不同，博其风韵，华山之峻峭与上海豫园的玉玲珑之巧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你不能说华山有峻峭挺拔之美，而忽略了玉玲珑灵巧剔透之美。

如游醉翁亭，从一亭看，只能是得一亭而己。艰难曲折，是不幸，是灾难，然而，也可能是人生的升华基石，也可能是走向成功的阶梯，纵观中外历史人物，尤其是文化巨人，那一个不是在逆境中磨炼出来？

欧阳修也遭到“与外甥女私通”的“罪名”，被贬职于滁州，当时，在理学盛兴的宋代，乱伦是不齿的行为，而欧阳修任凭风浪起，心中无鬼天地宽，没有被秽风晦雨湮没，他到了滁州之后，精心治理滁州，使百姓丰衣足食，在空闲之间，携骚客在山水间飘逸豁达，一泻千里地写了《醉翁亭记》，倘若不是这样，他成就得了文坛巨擘吗？

1996年4月

此照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