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怀念我的父亲

三江源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53年了，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对父亲的思念越来越频繁，每当我想起父亲，就特别难受，特别难过，特别心酸，眼里总闪着泪花，思念之情难以抑制。父亲为了家，为了抚养七个儿女，呕心沥血，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心血，付出了自己毕生的精力，自己却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却不幸离我们而去，我非常怀念我的父亲。

　　父亲1910年12月1日出生在湖南一个不太富裕的小乡村，爷爷是一名厨师，在附近一个小镇饭店打工，家庭经济条件一般。父亲排行第三，自幼体弱多病，在他几岁时，身患多种疾病，尤其是头上身上长很多毒疱，花了很多钱，治疗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效果，最后无钱医治，奄奄一息，爷爷奶奶以为活不成了，就把我父亲放在柴火棚里，让我父亲自生自灭。就在我父亲命悬一线之际，遇到了一位救命恩人，这位恩人后来成为了我的外公。

外公家离我爷爷家不远，那天外公路过我爷爷家柴火棚时，听到有一种很微弱的声音，外公走近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一个小男孩，仔细一看，是我父亲，外公看到我父亲还有一点气，抱起我父亲就去找我爷爷大发脾气，“多好的孩子，怎么就这样放到柴火棚里不管呢”？爷爷说：“孩子已经病成这样了，家里也已没有钱给他治了，我们看孩子已经不行了才这样”。外公一生气，“你们不要，我抱走了”。于是外公就把我父亲抱回了自己家，经过精心细致的照顾，父亲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而且一天天地好起来，父亲到了外公家后，外公将我父亲的情况一直不告诉我爷爷奶奶，也不准家里人给爷爷家人透露任何情况，爷爷奶奶也千方百计打听消息，外公就是一点情况也不透露，直到我父亲身体完全康复了，外公才把我父亲送回到我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感激不尽。那时爷爷家没有什么东西可送，就从地里挖了一箩筐红薯和几个南瓜送给我外公，外公怎么也不肯收，外公绝对是一位好心人，一位大善人。从此以后，父亲经常到我外公家玩。后来我父亲身体越来越好，越来越结实，长大了有空常到我外公家帮助外公家干活。我母亲比我父亲小三岁多，母亲明清目秀，聪明能干，渐渐地喜欢上我的父亲了，外公看出了我母亲的心思，告诉我父亲，叫我爷爷来提亲，爷爷听说后，感慨万千，更是感激不尽，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真是好人哪，不但救了我儿子，还送上自己的闺女，我这一辈子都欠他的了”。父亲与母亲成家后，父亲主外，母亲主内，相互配合十分默契，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与母亲吵过架，互相体谅，互敬互爱，再苦再累，相互之间没有怨言，为儿女们做出了榜样。

　　父亲是伟大的，同时也是平凡的。父亲虽然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也没有辉煌的成就，但父亲有艰辛的劳动成果，用自己全部心血养育了七个儿女，儿女们长大以后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父亲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外出打工，我的家乡在解放前没有公路，到外面去都是走山间小路。一切物资交流都全靠肩挑和人抬。那时老百姓家喂的猪，商人收购后，靠人一头一头地抬到县城去，父亲也加入到了抬猪这个行业，从老家抬到县城，单趟就要走60多里路，每头猪至少120斤，抬猪的工具，是用两根南竹中间用绳子编个网，长度3.5至4米，把猪捆绑在竹子中间的网上，竹子两头捆绑一根圆竹。就这样，父亲抬着一百多斤重的猪，在碗硟弯曲的山间小路上，爬山涉水，翻山越岭，非常辛苦，非常危险。有一次，父亲与一个叫王富成的同乡抬猪，而王富成是第一次抬猪，没有经验，再加上那天下雨，山路很滑，王富成走在前面，一脚没有踩稳，滑倒了，把我父亲也带倒了，父亲一头栽倒在地上，一百多斤重的猪连滑杆一起压在我父亲身上，当时我父亲就昏过去了，把王富成吓哭了，因为是在山上，方圆几里没有人烟，待了两个多小时，我父亲才慢慢苏醒过来，满嘴都是血，吐了好多血，一摸嘴发现两颗门牙没有了。父亲从地上爬起来，忍受着巨大的疼痛，继续把猪送到目的地。听乡亲们说，父亲很体贴关心别人，每次抬猪时，总是把猪捆绑离自己这头近一点，把别人的重量尽量减轻些，父亲还特别照顾年轻人，乡亲都说我父亲憨厚、老实，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父亲后来又到衡阳市给一个盐店做工，跟着其他老乡一起到广东阳山挑盐，从阳山到衡阳的路至少有五百多里，一担盐至少有一百多斤重。往返一趟一千余里，一趟往返十几天，就这样，开始了从广东阳山到湖南衡阳步行肩挑的活儿。路上不知流过多少汗，摔过多少跟头，吃过多少苦，父亲实在吃不消了，离开了盐店。在旧社会，家里没有土地，没有粮田。去给财主家干活，打长工必须要有技能，打短工搛不到钱，靠租种财主家的一点地，是养活不了当时全家老少七口人的。怎么办？父亲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外出打工，听老乡说，湖南永久一个深山老林里有不少手工造纸作坊需要人，于是父亲就和我一个叔叔一起跟着几个同乡又踏上新的打工之路。小时候我去过父亲造纸的地方。我记得从家出发，去火车站要走20多里的路，且多半是山路，那时我还小，还没上学，路上走累了，父亲把随带行礼放一头，让我坐在另一头的箩筐里，父亲挑着我走，父亲累了，我就下来自己走，我走累了，父亲又挑着我走，就这样行走了五个多小时才到达火车站。下了火车之后，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才能到达目的地，一路上，仍然是，我自己走一段路，父亲挑着我走一段路，路上我感到父亲非常累，但父亲怕我累着了，一直坚持着，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父亲对一个儿子的爱，使我终生难忘。

　　在父亲那里，我见到了造纸的全过程，当时造纸非常简单，全是靠手工操作。造纸的原料是用南竹纤维，把还未老比较嫩的南竹砍下来，放在一个大池子里，上面再盖上石灰，等到腐烂后，打烂，放在水里搅绊，再用非常细的纱布，做成一个网箱，网箱在水里捞，网箱里出现一层薄薄的，那就是纸，捞一次就是一张纸，再一张张叠起来，经过烘干，这种纸是粗纸，过去商店包食品等用的纸、老百姓给死去的人烧的纸钱，就是这种纸，纸的颜色是黄色。这种纸的生产一般建在生长南竹的地方，南竹一般长在大山里，那时没有公路，南竹从大山里无法运出去，只好在原地造纸。只运送造出来的纸，那就省事多了。父亲在那打工，一是负责砍南竹，二是破南竹，三是把南竹打烂，四是将造出来的纸，用肩挑出深山，一天一趟，往返50多里，每次一百多斤，在这里干到1964年。后因年龄大干不动了，回到了老家。

　　父亲不仅能吃苦耐劳，埋头苦干，而且也是一名多面手。父亲曾经跟爷爷学过做饭，但父亲对厨师这个行担不喜欢，后来放弃了，只好外出打工做苦力。但父亲做的饭好吃，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做的猪头肉很好吃，猪头便宜，家里很少买肉，父亲有时买个猪头回来，猪头做起来很麻烦，可父亲从不怕麻烦，从烧水、烫猪头、拔猪毛、去头骨，一干就是好几个小时，做出来的猪头肉香喷喷的，我吃的最多。小时我还见过父亲做过豆腐和豆腐乳，还会做红茹粉条，我还见过父亲钓过青蛙，那时青蛙还未列入国家保护范围，钓青蛙的工具是一根细竹杆，一条线，一个用竹子编的篓子，篓子口上面是用布做成的，象裤腿一样，钓青娃是用蚂蚱作诱耳，把蚂蚱串在绳子上。青蛙咬住蚂蚱不松口，咬的紧紧的，把钓杆提到空中青蛙仍不松口，放进篓子里青蛙才松口，小时候我学着父亲的样子也钓过青蛙，既有收获又好玩。

　　父亲辛劳了一生，还没享到一天福，却遭到了不幸，那是1968年，家里盖新房子时，深夜突降暴雨，因墙是土砖砌的，屋领上还有一小块没有盖上，大雨一冲，土砖有可能会被大雨冲垮。父亲起来叫了四哥一声，自己就上屋顶了，四哥听到父亲叫，也马上起床，但还没有跟上父亲，父亲已经从一楼上到二楼，再从二楼往屋顶上，眼看就要上到屋顶了，但由于下雨很滑，梯子向后滑动，父亲急忙去抓顶梁，当父亲抓住顶梁时，梯子已经掉下了一楼，父亲虽然已经抓住了顶梁，但顶梁已被大雨打湿很滑，再加上力量不够，在四哥刚赶到时，父亲已经从近8米高的房顶掉下来了，当时父亲已经昏迷不醒，家里人一边派姐姐和四嫂去找大夫，其余的人都围在父亲身边哭喊着，整整哭喊了两个多小时，父亲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但是从胸部以下没有一点知觉了。大夫来看了之后，无能为力，于是，急忙往区卫生院送，区卫生院的大夫和护士医疗知识很差，明明是脊柱断了，确诊断不出来，护士拿来打针用的葡萄糖瓶子装上热开水，放到我父亲的屁股上，问我父亲有感觉没，一直没感觉，护士一直将瓶子放在一个地方，最后还是没有感觉。结果屁股上的肉被护士用葡萄糖瓶装的开水烫坏死了，那时法律不健全，没有维权意识，没有追究大夫、护士责任。卫生院看到病情没有好转，更严重的是父亲屁股上的肉又被人为地烫坏，而且天天在溃烂，这时大夫叫我父亲转院。当时，我二哥还在空军部队，二嫂给二哥发了电报，告诉父亲的病情，二哥立即联系衡阳空军459医院。部队派专车把我父亲接到医院。父亲在空军459医院虽然得到了很好的治疗，但是由于伤势很重，主要是烫伤，后来父亲屁股上的肉全部溃烂，最后父亲病逝在医院，享年59岁。父亲辛劳一辈子，为我们盖好了新房，自己却没住上一天，就这样的带着遗憾地走了，全家都非常悲痛，真是舍不得父亲走啊！父亲的不幸离去，对全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那时家里我和五哥还在上学，姐姐农中毕业，父亲走后，姐姐为了家里生活，没有再去上学了，母亲拖着瘦弱多病的身躯，承担起全家的责任，经常夜深时我被母亲思念父亲的哭声惊醒，父亲走后，我有一种强烈的压抑感，性格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由原来活泼爱说话的孩子变得有点沉默寡言。父亲是火化的，父亲是在我们当地第一个被火化，父亲火化后，骨灰放在家里，后等我母亲去世后，一起下葬。

　　我的父亲平时不爱说话，见人都是笑脸，从来没有给任何人红过脸，吵个架。父亲总是把方便让给别人，把困难留给自己。从不做亏心事，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让别人吃亏。为人忠厚老实，有非常好的口碑，深受大家尊敬。我也一直以父亲为榜样，在为人处事方面尽量做到尽善尽美。

父亲的一生，是艰辛的一生，坎坷的一生，奉献的一生，同时也是伟大的一生。

父亲过早地离我们而去，没有为父亲尽到孝，是做儿女们的最大的遗憾和愧疚！这种遗憾和愧疚难以言表！

我敬爱的父亲，儿子永远想念您！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