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日回家,母亲耳边唠叨“村边那口井塌了!”我听罢愕然,顾不上吃晚饭,连忙跑向村外。井台青草凄凄,几块断砖挂在井口,摇摇欲坠,井身已被湿湿的黄土掩埋了半边。老井,是塌了!</p> <p class="ql-block"> 老井井口小,井围小,年龄却不小。爷爷说自他记事起,村里人便叫他老井了。老井最大的特点是井深水甜。小时候,我家住在上庄,是旱塬上一个极不显眼的村子,离老井足有七八里远。村里的人们为了吃到井水,都老远地跑去打水。那时候,大人们在生产队白天黑夜的忙活,村里的小孩子便三人一伙,五人一群自发结成一组组运水队伍。他们把亮闪闪的铁皮桶一串串的挂在架子车左辕,又将油黄黄的大木桶一排排地挂到右辕,套上四五辆架子车就上路了。道路很不平坦,弄得车辕上的水桶上下左右撞击,“咣咣”的踫撞声传得很远。我们却光着脚丫,踩着滚烫的沙土,尽情的说着笑着,走着跑着。很快来到井上,我们两人一组,合伙摇着粗大的辘轳,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一桶桶清爽甘甜的井水便吊上井台。于是我们争先恐后的围着水桶,饮个痛快,个个腹胀肚圆。打足水,我们又将水桶分别挂在车子上,顺着凹凸不平的大道颠簸着回村。到了家里,桶里至多剩下不足三分之一的水了。大人们也挺高兴,大加称赞孩子们懂事。我们更是得意,并乐此不疲。</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村搬到了老井旁边,我的欢声笑语更多地留在了老井边。平日玩耍的时候,我们总爱对着幽深的老井大声地喊话或者照影子,老井洪亮的回音一次次使我们心醉。有一次,我对着井水扮鬼脸,忘形得意之极,竟掉入老井之中,待到大人们将昏迷的我打捞上来,母亲已瘫倒在了井台边。我的命大,因为我知道老井也深爱着我。没过几天,我又鸟雀般的欢叫在井台上,母亲见了,总要厉声责骂几句。从那以后,我总是喜欢将裸露的双臂探入冰凉的井水里,或者干脆提一桶井水浇到头上。母亲免不了心痛的责备:“会生病的!”湿淋淋的我只是望着母亲笑。母亲哪里知道,我是多么深爱着老井,我就是要这样细细的感受老井慈爱的恩赐,就是要把这种淋漓尽致的切肤之感永远留在心间呀!后来上了学,在外地工作有了家,但每次回到老家,我总要坐在平平的井台上,摸摸光滑的辘轳,尝尝甘甜的老井水。</p> <p class="ql-block"> 最近,我又一次回到家乡,竟在老井边呆了多半晌。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我的身后:“孩子,这口井老掉牙了,有啥留恋的?”可我在想:“是啊,这口井是老了,但它养育了我们祖祖辈辈,滋润了故乡的土地......我们怎能不永远记在心间!”</p><p class="ql-block"> 呵,故乡的老井!</p> <p class="ql-block">作者:孔红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