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潭放舟 淵底觀瀑———尼亞加拉大瀑布遊記

晚風清 huaizli

Niagara Falls源自印第安语，意為「雷神之水」，中文譯為尼亞加拉瀑布（國人常誤讀為尼加拉瓜大瀑布），與伊瓜蘇瀑布、維多利亞瀑布並稱為世界三大跨國瀑布。尼亞加拉瀑布以壯美的景觀，巨大的水力發電能力和極具挑戰性的环境保護工程而聞名於世。

尼亞加拉瀑布和北美洲五大湖，約在一萬年前冰河時期同時形成。尼亞加拉河流經美國公羊島時墮下斷崖，並一分為二，形成霍斯舒瀑布（直譯為馬蹄瀑布）與亞美利加瀑布（直譯為美國瀑布）。這兩個瀑布雖然分別位於美國和加拿大，但都面向加拿大，因此加拿大占有觀瀑的最佳角度。

說起來，老天爺有點偏心，這兩個瀑布的水流雖是同一源頭，但經公羊島分流後，亞美利加瀑布只占有約6%的水量，其他94%的水量均配置給了霍斯舒瀑布。所以，位於美國的亞美利加瀑布寬僅260米，落差才21-34米。在美國境內也僅能從側面近觀亞美利加瀑布，更為恢宏的霍斯舒瀑布更只可遙望。八年前我曾從美國進入尼亞加拉瀑布區，在美國那邊看得實在不過癮，最後跨境進入加拿大，才終於一償夙願，抵近飽覽了尤為壯觀的霍斯舒瀑布美景。

位於加拿大的霍斯舒瀑布水量充盈、底氣十足，演繹出氣吞山河的驚世奇觀。瀑寬竟達670米，超過一里路的距離，落差更呈57米的雲泥之別，飛流直下，氣勢磅礡、威武雄壯。

橫跨尼亞加拉河的彩虹橋將美加兩國連結在一起，遊客可跨橋來往，選擇最滿意的觀賞瀑布角度。

但凡來過尼亞加拉瀑布區的遊客，無不盛讚景色之壯美，驚嘆水量之豐沛。水，實乃瀑之本、景之魂。此水並非天上來，而是來自著名的北美五大湖，這五大湖是世界上面積最大的淡水水域，不折不扣占據了全球地表淡水的21% 。

試想一下，超逾全球地表五分之一的淡水，浩浩蕩蕩、呼嘯奔騰而來，猶如千江萬湖挾風持雷湧到，萬頃碧波、一片汪洋，那氣場何等強大！陣勢何等壯闊！

滔滔江水千里赴壑，波瀾壯闊浩瀚無垠，爭先恐後奮不顧身。

最是驚魂絕壁處，但見百川爭流似千軍萬馬勇往直前，踏嶂越嶺風馳電掣般掩至，不料斷崖半路攔截，滾滾波濤頓失所依，江河直下跌入深淵，化作巨幅水幕倒掛山前，聲如雷鳴驚心動魄。

英國著名風景畫大師特納用他極具視覺衝擊力的如椽巨筆，以高空俯瞰的特殊角度，充分展現了尼亞加拉瀑布橫空出世的雄奇場面。

無人機拍攝的真實場景同樣波瀾壯闊、攝人心魄，也印證了特納畫作驚為天人的豐彩神韻和高度準確的表現力度。

翻騰奔湧的一江狂潮沖至公羊島邊，刀削劍劈成兩半，分從左右跌落陡壁，恰似兩條澎湃的巨龍剎時化作兩匹巨瀑從高處傾瀉而下，穿雲裂石，聲浪震聾發聵；噴珠飛雪，濺起漫天水花。

尼亞加拉大瀑布的絕代風華直到十七世紀才被歐洲人發現，但真正讓它聲名鵲起的是法國皇帝拿破崙的兄弟吉羅姆·波拿巴。吉羅姆帶着他的新娘到尼亞加拉瀑布度蜜月之後，便在歐洲王室中起勁宣揚所見美景，於是引發了歐洲人到尼亞加拉度蜜月的風氣。之後，到尼亞加拉大瀑布度蜜月便成為一種時尚，至今餘緒尚存。

英國著名作家狄更斯遊覽尼亞加拉大瀑布之後，深受震撼，他在《美國札記》中描繪道：「我們走過瀑布地區的每個角落，从不同角度觀賞瀑布……即使特纳在其全盛時期創作的最好的水彩畫，也未能表現出我所能看到的如此清靈，如此虚幻，而又如此輝煌的色彩。我感到我自己像是騰空飛起，進入天堂……」。「尼亚加拉瀑布，優美華麗，深深刻上我的心田；銘記著，永不磨滅，永不遷移。」

19世紀時法國文豪夏多布里昂來到這裡，見識了「十萬急流」、「洶湧似海」、「閃爍千道彩虹」的尼亞加拉大瀑布後，霎时突發從谷底觀瀑之奇想。他攀附崖畔藤梯而下，結果跌落在裸岩上，摔折了左臂。幸亏印第安人及時將其救起，抬回他們部落養傷。在夏多布里昂後來寫出的小說《阿塔拉》中，便時有尼亞加拉瀑布的身影顯現。

前度伴老同學遊尼亞加拉瀑布，古稀之年不敢言勇，僅在岸邊遙觀。這次伴兒孫同來，年輕人興致高昂，嚷著要登船下河，過一把深入龍潭、從谷底觀瀑的癮。經不住青春熱情的激勵，也多少受了點夏多布里昂攀崖探底的感染，老夫聊發少年狂，便也決定登舟同遊。

加拿大和美國各有自己的遊覽船，狀似武漢早前的過江輪渡，只是略為小一點。加拿大這邊遊客每人發一件紅色雨衣，美國那邊是藍色雨衣。遊覽船首先駛近亞美利加瀑布，由於瀑布水量不大，水沫飛濺影響不到遊覽船，遊客們拍照的各擺各的鏡頭，點評的兀自指點江山，毫無違和之處。不過從近處可清楚看到，亞美利加瀑布在右邊又分出了另一個寬度更小的瀑布，名為婚紗瀑布，它與亞美利加瀑布大異其趣，有著流水潺潺、銀花飞濺的迷人景色，另具風情，宛如一片月光，柔和地鋪灑在絕壁之上，令遊客陶醉。緣於此，尼亞加拉大瀑布也成了一個適合情侣幽會和新婚夫婦度蜜月的勝地。

遊覽船漸漸靠近霍斯舒瀑布，還隔著幾十丈遠，先前平穩行駛的船體已開始顛簸起來。風浪挾裹著飛瀑摔打在礁石上濺起的散珠碎玉，一陣猛過一陣地向我們劈頭蓋腦甩將過來，打得臉上生痛。從百丈懸崖上咆嘯著傾瀉而下的水簾，仿佛鋪天蓋地撲向我們，直壓頭頂，讓人差點透不過氣來。遊客們發出一陣陣尖叫，有人開始惊慌失措。

遊覽船再向飛瀑深處靠近，深陷其中的我們似被奔騰咆嘯的瀑布張開雙臂環抱著，水霧、飛沫、浪花沒頭沒腦撲來，遮天蔽日；雨聲、風聲、浪聲交織糾結作亂，響如奔雷，遊客發出的驚呼更加尖利。神奇的是，正在與大自然忘情擁吻的那一刻，心中竟然出現十分平靜的霎那，隱約中雙手合十，虔敬讚美造物完美！

飛瀑濺起的水珠越來越狂野，越來越密集，猶如狂風驟雨襲來，掀開遊客們的雨衣，淋濕了我們的衣褲、鞋襪。我忙著拍照、錄影，記錄潭底觀瀑的真實瞬間，也顧不得那麼多。只是眼鏡在風雨中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拍的是什麼，當時很擔心拍出來的視頻模模糊糊。幸好是用蘋果手機在錄影，防水是蘋果的基本功能，事後檢查，不僅手機本身沒事，而且拍攝效果相當理想，畫面清晰，甚至可以分辨出雨點、浪花，比我當時親眼看到的景象還要分明。

遊覽船駛離霍斯舒瀑布返航，一切回復安祥。陽光照射在遊覽船甲板上，遊客們一邊整理淋濕的衣褲，一邊驚喜回憶剛剛結束的難忘經歷。我依欄遙望漸行漸遠的前川飛瀑，若有所悟：誰的人生風平浪靜？要緊的是，何妨吟啸且徐行。如能企及此等高度，那麼，回首向來蕭瑟處，自會也無風雨也無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