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禅宗之“一花开五叶”

玄云社·山亭

　　中国禅宗，奉梁武帝时来嵩山少林寺面壁的印度僧人达摩为初祖。他是印度禅宗第二十八代。达摩之后，经历了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到六祖惠能。

　　唐时，六祖惠能（638-713）在岭南道曹溪开宗，创立“顿悟”式的南禅，与神秀“渐修”式的北禅分庭抗礼。来自岭南道，被轻视为葛獠的惠能，以“佛性无南北、葛獠身如何”的见解引起五祖弘忍的赞叹；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偈语得到了五祖弘忍的衣钵。他回到岭南道隐于樵猎之间，修行多年。后来到曹溪大倡简易的“顿悟”禅法，主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今天人们所说的中国禅宗主要指惠能的南禅。惠能弘法时期，也是岭南道漳州建州时期（686）。从那时起，漳州进入了汉獠大融合的时代。惠能的南禅也在此时渐渐传入漳州。

　　南岳怀让（677-744）、青原行思（671-740）是六祖慧能的两大弟子。南岳怀让法嗣马祖道一（709-788）创“洪州宗”，青原行思法嗣石头希迁（700-790）创“石头宗”。马祖道一法嗣百丈怀海禅师（720-814）提倡“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百丈清规》为后世汉传佛教丛林所共同遵循。

　　怀晖禅师（756-816），长泰良冈山谢氏子，也是马祖道一的法嗣，先后住持太行百岩寺、长安章敬寺毗卢遮那院，故后世称其为“百岩怀晖”或“章敬怀晖”。漳州长泰良冈山有怀晖禅师卓锡的“国师岩”。怀晖禅师圆寂后，唐宪宗（778-820）赐号“大觉禅师”，尚书权德舆（759-818）写《唐故章敬寺百岩大师碑铭》，贾岛（779-843）写《哭柏岩和尚》。怀晖法嗣窃然禅师住持漳州西湖净慧院。唐吕温（771-811）有诗《送僧归漳州》云：

几夏京城住，今朝独远归。

修行四分律，护净七条衣。

溪寺黄橙熟，沙田紫芋肥。

九龙潭上路，同去客应稀。

　　石头希迁禅师有副著名的《心药方》曰：凡欲齐家、治国、学道、修身，先须服我十味妙药，方可成就。何名十味？

慈悲心一片；好肚肠一条；温柔半两；道理三分；信行要紧；中直一块；孝顺十分；老实一个；阴骘(阴德)全用；方便不拘多少。

此药用宽心锅内炒，不要焦，不要燥，去火性三分，于平等盆内研碎。三思为末，六波罗蜜为丸，如菩提子大。每日进三服，不拘时候，用和气汤送下。果能依此服之，无病不愈!

切忌——言清行浊，利己损人，暗中箭，肚中毒，笑里刀，两头蛇，平地起风波。以上七件，速须戒之。　

以前十味，若能全用，可以致上福上寿，成佛作祖；

若用其四五味者，亦可灭罪延年，消灾免患；

各方俱不用，后悔无所补，虽扁鹊卢医，所谓病在膏肓，亦难疗矣；纵祷天地，祝神明，悉徒然哉!

况此方不误主雇，不费药金，不劳煎煮，何不服之？

偈曰：

此方绝妙合天机，不用卢师扁鹊医。

普劝善男并信女，急须对治莫狐疑。

　　熟读经史的漳州三平义忠禅师（784-872）先从玄用律师受戒。后来对比《禅门语要》“不许夜行，投明须到”和《易经》“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发现佛道相通，于是对禅宗产成兴趣。他先依“洪州宗”的百岩怀晖、西堂智藏（735-814）、百丈怀海、石巩慧藏（猎师）等禅师修行，后来成为“石头宗”开山石头希迁法孙、大颠宝通（732-824）法嗣，与韩愈（786-824）为师友，与本地蛮獠共建漳州三平寺。

在“武宗灭佛”之后，义忠禅师重回漳州开元寺（漳州宋代“五禅大刹”之首）开堂，门下有六百余众，弟子有汉有獠，被唐宣宗（810-859）敕封为“广济大师”。

“石巩射箭，三平开胸”是脍炙人口的禅门公案。日本大德寺大仙院客殿袄绘（1513年左右）是出自名家狩野元信，共六屏禅画，其中一屏就是以《三平开胸》为题材。

三平义忠禅师是禅宗人物里最受漳州人尊敬的祖师，被称作“三平祖师公”。三平寺是今天漳州香火最旺的寺院，寺中曾有苏轼书跋的《唐广济大师行录碑》。被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顾炎武称为“天下经幢第一”的漳州开元寺唐代咸通碑上也有三平义忠禅师的名字。

唐代罗山道闲禅师慕名携徒灌州灵岩禅师重游三平故地，灵岩作诗《颂石巩接三平》云：

解擘当胸箭，因何只半人？

为从途路晓，所以不全身。

　　“石头宗”后来分出“沩仰宗”和“曹洞宗”。“曹洞宗”开山曹山本寂禅师（840-901）的在家兄长、“洪州宗”门下国欢文矩禅师（820-898）是漳浦兴教寺的开山僧。文矩禅师，俗姓黄，号“涅槃”“辟支”，闽谥号“妙应”，宋封“圆智大师”。文矩禅师也是位传奇的堪舆大师，著有《博山篇》，后世俗称其为“黄妙应”。

　　五代到北宋前期，漳州各院住持大都是“石头宗”门下雪峰义存禅师（822-908）的徒子徒孙，例如保福院（“五禅大刹”之净众寺前身）从展禅师、隆寿院（“五禅大刹”之法济寺前身）绍卿禅师、报恩院怀岳禅师等。保福从展禅师有“保福四谩人”的禅门公案。他的法嗣报恩行崇禅师曾担任舒州禅宗三祖僧璨塔院（山谷院）的住持。他的侄法孙，睡龙道溥法嗣保福清豁禅师（？－972），得刺史陈洪进奏赐紫方袍，赐号“性空大师”。“清豁归山”也是著名的禅门公案。后来的东山慧空禅师（1096-1158）把“清豁归山”和唐代漳州石狮岩无隐禅师的故事相提并论，其诗《送僧归净众》云：

君不见昔日贵湖抛保福，苎溪溪畔曾叮嘱。

汝归东海我归山，鸟道行人难措足。

又不见无隐当年隐石师（狮），独傍岩阿烧栗皮。

尘埃扰扰未归客，四壁生涯说向谁。

我今不向石师住，贵湖亦非吾住处。

溪边流水自西东，岩畔栗皮任堆聚。

信脚来到五华峰，峰头重整旧家风。

为报漳泉诸道友，吉山元是福山翁。

　　雪峰义存法孙、玄沙师备法嗣漳州石山地藏院桂琛禅师（867-928）也是赫赫有名。玄沙师备禅师受闽王王审知邀请，住持安国禅院，门下有七百众。“石头宗”因此中兴。地藏桂琛禅师是他的首徒。

地藏桂琛法嗣文益禅师开创了“法眼宗”。桂琛法嗣龙济绍修禅师著有《漳州罗汉琛和尚法要》三卷。

地藏桂琛法侄、白龙道希法嗣玄应定慧禅师（910-975）住持报劬院（“五禅大刹”之南山寺前身），宋太祖（927-976）赐其紫衣师号。

桂琛曾住持漳州罗汉院，故又称“罗汉桂琛”。法眼文益法嗣智依禅师继承罗汉院住持，得赐号“宣法大师”。罗汉寺在县威惠庙之刺，宋治平乙巳（1065），有牧童于寺侧沉睡，既觉，识诗一首云：

殿前古木分青翠，日出林峦照梵宫。

访主不逢童子睡，且回龙马寄诗踪。

　　 雪峰义存法嗣云门文偃禅师（864-949）开创了“云门宗”。在云门文偃禅师迁化百年后，承古禅师自称云门文偃法嗣，受饶州知州范仲淹延请住持荐福寺。荐福承古禅师法嗣净众契珠禅师是龙溪蔡氏子，后隐居石狮岩，称“无隐禅师”，为云门宗三世。云门宗五世有怀琏禅师（1009-1091），漳州陈氏子，是宋仁宗（1010-1063）的国师，为皇家住持东京十方净因寺，赐号“大觉”。大觉怀琏国师擅长诗文，王安石（1021-1086）、苏洵（1009-1066）、苏轼（1037-1101）等名家都爱与其交游。元代欧阳玄评价：由唐至宋，大觉琏公、明教嵩公、觉范洪公，宏词妙论，人尽叹服。

怀琏还有三大美德让人叹服。第一，不贪财物，宋仁宗赏赐怀琏珍贵的龙脑钵盂。怀琏认为奢华物件不是出家人该有，所以烧掉。第二，不恋繁华，作为两代帝师，三次请求归老深山。第三，不爱显摆，两代皇帝所赐的御书都藏起来，连苏东坡请求都不给看。北宋名相富弼（1004-1083）认为佛门中以惟净和怀琏两位大师品德最高，评价道：客此两道人可谓佛弟子也。倘使立朝必能尽忠。以其人品不凡，故随所寓辄尽其才。今则净琏辈何其少也耶。

怀琏说：迨我释迦入中土。醇以第一义示人。而始末设为“慈悲”。这是对石头希迁《心药方》思想的继承。

怀琏对各家思想采取包容的态度。他认为天有四时循环，以生成万物。而圣人之教，迭相扶持。以化成天下。亦犹是而已矣。至其极也，皆不能无弊。弊迹也，道则一耳。要当有圣贤者，世起而救之也。他认为没有完美的学说，都要与时俱进，这是十分难得的。

怀琏对佛教的一大贡献就是在阿育王寺首创古代佛学院“蒙堂”，并亲自讲课。阿育王寺因为怀琏的住持而名震天下。当年怀琏在阿育王寺所藏唐僧贯休所绘佛教名画《十八罗汉图》流传至今。

苏轼赞“禅有琏嵩”，认为大觉怀琏国师和为漳州崇福禅院作《千佛阁记》的明教契嵩国师是当时禅宗的领军人物。

苏轼为归山于阿育王寺的怀琏写《宸奎阁碑》，并在他圆寂后写《祭大觉禅师文》。苏轼在《奎阁记》讲怀琏的佛法是“禅律并行”。

　　大觉怀琏国师两次向宋仁宗请辞还山，都没获准，一直陪伴到仁宗逝世。仁宗皇帝受禅宗影响，他的诗词里充满禅理。且看他的《春夏秋冬四词》：

和风吹绿柳，桃李尽开花，草也生芽，木也生芽。秋千上欢喜的，媚姬士女；荒郊外烦恼的，庶夫农家。细思量，欢喜的也由他，烦恼的也由他。从今后，广施些衣服，多舍些饭茶，静念些弥陀，准备着自家。叹浮生有也是虚花，无也是虚花。只愿我早修到弥陀海会，净土莲池，坐也是莲花，立也是莲花。

薰风吹翠草，万物自滋融，蚕也方成，麦也方成。高楼上快活的，闲浪子弟；路途中熬煎的，旅客行商。细思量，快活的也成空，熬煎的也成空。从今后，广积些阴骘，多办些前程，勤念些弥陀，准备着临行。叹浮生有也是虚名，无也是虚名。只愿我早修到弥陀海会，净土莲池，坐也是纵横，立也是纵横。

金风吹黄菊，皎月正当圆，花也皆残，果也皆残。东壁厢才闻的，男婚女配；西壁厢又听的，铙钹喧天。细思量，现在的也徒然，过去的也徒然。从今后，广行些方便，多结些善缘，急念些弥陀，准备着来年。叹浮生有也不十全，无也不十全。只愿我早修到弥陀海会，净土莲池，坐也是安然，立也是安然。

朔风吹松柏，鹅毛雪片飞，草也凋零，木也凋零。这壁厢闹哄的，红炉暖阁；那壁厢凄凉的，草席麻衣。细思量，富贵的也是非，贫穷的也是非。从今后，坚持些斋戒，早悟些禅机，勤念些弥陀，准备着来催。叹浮生有也是伤悲，无也是伤悲。只愿我早修到弥陀海会，净土莲池，朝也是光辉，暮也是光辉。

仁宗皇帝在禅词的最后提到弥陀净土。可以看出当时禅净已经开始结合。怀琏最早所居的圆通寺跟净土宗祖庭东林寺都在庐山，或许当时就相互影响。

仁宗皇帝曾赐漳州净众寺妙空长老“佛天”“龙神”字二轴，梵书；赐僧端式《回山歌》《称颂》前后共十章，俱飞白书。赐漳州开元寺篆书“明堂”二字，又飞白书“明堂之门”四大字。

　　跟怀琏同辈的云门宗大师还有倚遇禅师（1005-1081），漳州林氏子，先在漳州崇福院（南山寺）出家，后来成为北禅智贤禅师法嗣，住持洪州法昌院，有《法昌倚遇禅师语录》传世。黄庭坚的姐夫、龙图阁直学士徐禧跟法昌倚遇禅师往来甚厚。

在倚遇禅师迁化后，徐龙图作《师真赞》：谁不会禅。要作国师。二十三年。无人谩疑。草长雪消春烂漫。分付诸方老古锥。

黄庭坚作《老人颂》：法法遍参。如镜中现。水上胡芦。按著便转。

雪峰义存门下开创的“法眼宗”、“云门宗”与“沩仰宗”、“曹洞宗”、“临济宗”并称为“南禅五家”，即所谓的“一花开五叶”。“沩仰宗”在漳州无著名禅师。“曹洞宗”有西湖普贤院善秀禅师。由“洪州宗”门下临济义玄禅师（？-876）开创的“临济宗”，再分为黄龙慧南（1002-1069）的“黄龙派”和杨岐方会（992-1049）的“杨岐派”。后世将上述禅宗大派称为“五家七宗”。

　　北宋中期，临济宗“黄龙派”和“杨岐派”同时传入漳州。黄龙慧南法嗣启蒙禅师住持漳州净众院。

黄龙慧南法嗣漳州开元寺的昭庆禅师（1026-1089）是位海商出身的传奇和尚，自号为“漳南道人”，北上江淮，是当时江北唯一的临济宗禅师。他三教九流无所不通，为苏轼、秦观、孙觉、邹志完诸公所礼敬。学士秦观（1049-1100）成为昭庆法嗣，作《建隆庆和尚真赞》《游汤泉记》《庆禅师塔铭》。

　　黄龙慧南法孙、黄龙祖心（1025-1100）法嗣漳州净众院本权禅师与黄庭坚（1045-1105）为师友，黄庭坚书《漳州正道记》。黄龙慧南法孙漳州以弼禅师去江西住持青龙山兴化院，黄庭坚书《洪州分宁县龙山兴化禅院记》。明代天童寺弘觉道忞国师在《送宗符华知藏归岭报己亥曹溪之命》诗里将净众本权和法昌倚遇这两位漳州禅师并赞。诗曰：

法昌倚遇漳州权，去就全无机独便。

邵武英敏亲折挫，涪翁矍铄气为朘。

才贤不易生天地，二妙同乡岂偶然。

各挺孤标称杰特，灵钟淑气定山川。

华禅策杖来漳浦，落落清风饮侪伍。

不羡千间起五羊，因缘辐辏嘉能吐。

扬帆直破五湖烟，拨棹歌长路四千。

浅水滩头不浪泊，百城吴地尽还怜。

一登太白轩眉宇，四顾天光开画谱。

巨壑苍茫浸麓跟，丘陵黑子何须数。

幽深转步入玲珑，閟密重玄万窍通。

咄咄仰瞻难取足，芒鞋从此厌飘蓬。

斯行曷遽理归航，苦海茫茫惜瘴乡。

为接清关桥下水，洒教热恼顿清凉。

漳州子思何长法，流伫看沐炎方他。

年理取石头斧一，斫南天开大荒莫。

令权公与遇公，英声浩浩独自擅清漳。

　　杨岐方会法嗣善灯禅师住持漳州崇福院（南山寺）。杨岐方会法孙、白云守端（1025-1072）法嗣净空居士郭祥正（1035-1113）因为支持“王安石变法”而被谪代理漳州知州，后在漳入狱五年，自号“漳南浪士”，与漳州寺院来往密切，留下许多诗文。

《净众寺法堂记》郭祥正

 闽之八州，漳最在南。民耕女纺，不迫于衣食。乐善远罪，非七州之比。

《开元禅寺》郭祥正

三寺参差见刹竿，开元形胜据龙蟠。

楼台影落青霄险，钟磬声传碧涧寒。

物物有缘香供盛，尘尘无碍法筵宽。

欲随大士披华藏，北斗容身不亦难。

《开元客馆》郭祥正

裂瓦欹椽五六间，地形高下颇依山。

黄鹂相应雨初过，绿树成阴春已还。

土灶有烟营饭饱，柴门无客任苔斑。

却思一钓沧浪去，苹叶蓼花相伴闲。

《净惠院》郭祥正

方塘水未涨，荷芰新展绿。

游子惬轻衣，步与孤云逐。

初临寺外桥，已听钟声肃。

徐登山后亭，葱苍翳松竹。

诸峰却罗列，龙蛇互奔触。

红绡卷晴霞，白云落孤鹜。

了然身世忘，岂念冠带束。

平时谬持节，善地甘厚禄。

更穷泉石乐，曾未伸启沃。

何以报君恩，尧天漫凝目。

《题妙胜院西轩并赠权师》郭祥正

老木不知年，苍藤已垂地。

高枝生晚阴，低枝散凉气。

好鸟时复来，鸣声似弦吹。

道人开小轩，幽庭增广庇。

庬眉霜雪顶，休焉释尘累。

馀功又及物，丹砂和灵剂。

一粒愈沉疴，求者四方至。

应接运真悲，平等均我施。

相逢惜已晚，残光念如寄。

何当择深山，同师乐禅味。

《题净众院赠蒙禅伯》郭祥正

南州三百寺，此寺最辉焕。

石开千丈渠，泉飞日华乱。

供僧无定员，连床接云汉。

经营始十载，物物悉已换。

上人固多才，不独悟禅观。

其师老黄蘖，简肃众所惮。

承音既亲切，妙顶醍醐灌。

登门已清凉，定步济彼岸。

融融接软语，群疑自消泮。

每游即忘还，微风洒尘汗。

《普利寺自周上人高明轩》郭祥正

世人孰无累，贵彼方外人。

超然云霞趣，迥脱生死轮。

周也漳南释，开轩瞰漳滨。

山光并水影，二物长清新。

尤爱明月夕，苍林变金银。

焚香坐轩上，时或要静宾。

幸无歌吟喧，得与麋鹿驯。

尝茶煮山药，长养菩提因。

岂慕富且贵，宁忧贱与贫。

我来勿厌数，从尔陶天真。

《南山禅院》郭祥正

栋宇新成寺，黄金贴翠微。

山眉一双碧，江带两条飞。

乱石森门戟，晴云作地衣。

薰弦谁与奏，松响泻珠玑。

《酬崇福长老见寄》郭祥正

寄榻西湖不掩关，残年犹得伴僧闲。

身投罗网归无路，目送烟云幸有山。

新句忽传文字外，旧游重想笑谈间。

故人风义如师少，慰我忧愁两鬓斑。

　　北宋末年，白云守端法孙、五祖法演法嗣圆悟克勤禅师（1063-1135）来漳重兴三平道场。圆悟克勤禅师根据云门宗雪窦重显禅师（980-1052）百则颂古诗而著的《碧岩录》改变了六祖惠能“不立文字”的宗风，推动了“文字禅”的发展。圆悟克勤法侄、太平慧勤法嗣佛真了灿禅师住持漳州净众院，与陈渊、邓肃等士大夫交厚，有《太平兴国堂头灿公语录》。“洪州宗”渐渐取代了“石头宗”在漳州寺院的主导地位。

南宋正受禅师《嘉泰普灯录》：

​问：昔年三平道场，重兴是日，圆悟高提祖印，始自师传。如何是临济宗？

师曰。杀人活人不眨眼。

曰：目前抽顾鉴，领略者还稀。如何是云门宗？

师曰。顶门三眼耀乾坤。

曰：未举先知。未言先见。如何是沩仰宗？

师曰：推不向前。约不退后。

曰：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如何是法眼宗？

师曰。箭锋相直不相饶。

曰：建化何妨行鸟道。回途复妙显家风。如何是曹洞宗？

师曰。手执夜明符。几个知天晓。

　　南宋时的漳州禅宗，临济宗杨岐派一枝独秀。圆悟克勤门下的临济宗杨岐派又分出大慧宗杲的“径山派”和虎丘绍隆（1077-1136）的“虎丘派”。

　　绍兴间，圆悟克勤法嗣普现居士李弥逊（1085-1153）来担任漳州知州，邀请法侄、“径山派”大慧宗杲（1089-1169）法嗣蒙庵思岳禅师住持漳州净众寺。李弥逊写有《请岳老住漳州净众疏》。大慧宗杲法嗣僧鹗禅师住持漳州法济院。大慧宗杲法嗣龙溪杨汝南，师赠号“快然居士”。大慧宗杲禅师玄孙愚叟澄鉴禅师住持漳州西湖净慧院。漳州“径山派”到第七世还有漳州三平寺的昱禅师。

　　“虎丘派”虎丘绍隆禅师传应庵昙华禅师，应庵昙华禅师传天童咸杰禅师。天童咸杰禅师两大法嗣破庵祖先禅师和松源崇岳禅师各又分出支派，称为“破庵派”和“松源派”。

　　“松源派”松源崇岳禅师法孙、天目文礼禅师门下漳州修禅师为杭州西湖净慈寺上座，曾教雪岩祖钦禅师坐禅方法。宋代李龏《寄净慈寺修上人》诗云：

尘海翩翩猎梵衣，何如蘋末看斜晖。

几回行到言诗处，水寺秋云毷氉飞。

“破庵派”破庵祖先禅师法孙、无准师范禅师法嗣祖钦禅师（1215-1287），号“雪岩”，是漳州籍的著名临济宗禅师。雪岩祖钦禅师历任过潭州龙兴、湘西道林、南明佛日、仙居护圣、湖州道场、湖州光孝、袁州仰山等丛林，门下弟子众多，留有《雪岩祖钦禅师语录》四卷，赵孟頫（1254-1322）画《雪岩和尚拄杖歌》。

　　而在雪岩祖钦禅师之后，漳州临济宗杨岐派几乎都是“破庵派”的子孙。

　　雪岩祖钦禅师有段对五宗的概括，言简意赅。

问：如何是沩仰宗？

师曰：父慈子孝。

曰：如何是临济宗？

师曰：迅雷不及掩耳。

曰：如何是曹洞宗？

师曰：三更不借夜明帘。

曰：如何是云门宗？

师曰：体露金风。

曰：如何是法眼宗？

师曰：山自青，木自绿。

元代时，漳州净众寺有分院檀特岩，该岩第四代住持光郁文海禅师俗家与大觉怀琏国师同族陈姓，曾受业于漳州三平寺，是圆悟克勤禅师裔下第十世，历任会稽大能仁寺住持、东皋福昌寺住持。与宇文公谅、贡师泰、刘仁本、戴良等名士交往。

《南禅》山亭

一花开五叶，叶叶是心丫；

若问心何处，却道无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