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竹语

茜茜公主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王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景东,说起竹笋,不过是平常蔬菜,它一直陪伴着我们,度过整个夏季。反而是这样的陪伴,让我们忘记了它作为菜蔬的魅力所在,一种好的蔬菜,不仅是味美,更重要的是没有了它而顿觉生活缺失的遗憾。竹笋在这一层面上占了上风。</p> <p class="ql-block">喜欢充沛雨水之后长成的竹笋,喝足了水分的肥嫩根茎天然而成,毛绒绒的外皮,刚刚从土里钻出来,还没来得及醒来,它便睡眼惺忪地上市了。它的初生模样让我记起一个谜语:小时作菜,大来作筷。功用之大一语概之。</p> <p class="ql-block">集市上常见的笋为两种,一种鲜甜,另一种则味苦,外形相似,却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味,笋的气节不单是形,更是可以一尝便知的。作为菜的甜笋,白嫩鲜甜,与乌骨鸡同煮,肉质的香与竹笋的味相呼应,完整诠释鲜甜二字。与者干辣生同蒸,解了油脂,赋予脆爽。切丝油煎,与生瓜丝同炒,或配与胡萝卜同炒,摆上齐整的焯过水的小白菜,一盘的红黄白绿,甚为解暑。按竹笋圆周切薄片,内中包上肉馅,作饺皮之用,实为混淆视觉。千变万化的甜竹笋,与任何菜的搭配,都不会失了自己的身份。单是蒸熟,蘸上蕃茄糊辣椒芫荽等佐料,那甜美总是减不了的。</p> <p class="ql-block">一种食材,只属于一个季节,一段回忆,总是绵长如雨季。小时候的夏季,母亲总是将甜竹笋丝与油渣同炒做了包子馅,或者将辣椒竹笋豇豆黄瓜一股脑与蒜和新摘的花椒同坛,时间酝酿和密谋,竹笋再上桌,已是酸脆爽口,这时候与肥瘦相间的猪肉同炒,是飘散在乡间的魂魄。</p> <p class="ql-block">相较于甜笋,苦笋是更为容易被人遗忘的,因为它苦,谁也不想吃过多的苦,而偏偏只有苦过,方珍惜甜之甘醇。在菜市上与苦笋相遇,它已被剥了皮,似乎从深绿的外衣就可辨别出来,它与黄褐色的甜笋性格完全不同,它谦卑的在闹市的角落,价格和形象并不显眼。有时,它被切成丝,在沸水中焯过,去了苦味,这时,将苦笋丝与韮菜豆豉同炒,笋的清香寡淡自有另一番境界。苦笋与肉类的搭配中,我独爱一道,羊肉煮苦笋。羊肉性温,苦笋则寒,二者结合,互补而平衡。羊肉大锅煮熟,将苦笋削薄片入沸腾的滚锅,这个过程有决窍二,一曰笋片削入时定要保证肉汤滚沸,二曰万不能翻搅入锅的笋片,做到这两件事,煮熟的苦笋自去了苦味。笋味中丝丝缕缕的微苦,似有若无,食后片刻,甘溢口舌,乃为苦尽甘来。羊肉和笋达成了某种一致,顺其自然,和谐和美。感官的消受有时也会转化为一种智慧,醒了食中人。</p> <p class="ql-block">食物之间妙不可言的变化,是藏在味蕾之中的惊喜。时光不紧不慢,凡事不急于求成。将苦笋切片切丝晾晒、储存,冬日的婚宴之上,黄笋炒木耳成为一道必不可少的菜肴,谁也不曾想,以往不起眼的苦笋摇身一变,终有一日登上了大雅之堂。时间滋养,一切不可能也会成为可能,苦笋的忍耐与持久,足以可见。</p> <p class="ql-block">细细数来,竹笋的事数也数不清楚,也许从它在深层地表酝酿着出来的时候开始,它就已经与众不同了。嫩时做了菜,再长,它便节节拔高,中间虚空,挺直不阿,刚毅之气毕露。长成后,伐下来细细剖开,可为院坝围栏,也可作竹编之用,种类极泛,多用于农事。这其中,甜竹厚实且不失柔韧,最为适宜制作扁担,苦竹更为薄但坚毅耐虫,编制用具更为宽泛。竹对于生存环境的要求并不高,生命力旺盛,随便一地即可长成,根系极为发达,且四季青翠,凌霜傲雨,其品性深得文人雅士赏识。农人爱它,因其价值功用,文人喜之,唯独它清雅凌然,不趋炎附势。居室院内,种一丛竹,在清风中簌簌的声音,在夜月下疏朗的影子,在阳光下青翠欲滴的样子,想来都是一首动人的诗,而竹于风霜凌厉中苍翠俨然的品格,更让诗人引为同道,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朴实直白的语言,显示出其文化精神已深入士人骨髓。其深刻,又非语言能述。</p> <p class="ql-block">也许还有更多关于竹笋的故事和菜肴,在每个人的生活中上演。一道菜像一个人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想说的话,尽在味道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