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93年夏,家里的地面还是土,因为长时间的生活起居打磨,地面显得有些油亮,夜晚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给我和妹妹找起了虱子,母亲命我们迅速脱下衣服再合力翻找,有的滚掉了,有的被逮个正着,老的发黑,嫩的透明透亮的,有的躲在线缝里,一翻一个一翻一个,母亲找来篦子往我俩头上一梳,头皮生疼,虱子掉在了白纸上,姊妹几个就连玩虱子也能玩上一阵,直等指甲盖一响,血四处喷溅,妹妹朝着我直嚷嚷:“我的虱子比你的大。” 我蹙起眉瞪大眼睛吼道:“我的虱子最大。” 妹妹又说“我的虱子有天大。” 我立马还击道:“我的虱子有两个天大。” ……这是虱子丰收打滚的岁月,也是属于我那个时代的印记和秘密,没有走出大山的我们以为头顶的天就是最大的。对于新派的中国人而言,贫穷是个惨烈的词语,它的破坏力是强大的,可持续的,螺旋上升的。</p> <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母亲卖了一整堆洋芋只能得到700块钱,她这样的农村妇女,习惯了忍耐,擅长用麻木和自我催眠来逃避以及合理化痛苦,可我们很多80后就是踩着这样的母亲成长起来的,一次放月假,我和妹妹以及另一个叫罗玉兰的女孩相约第二早走路回家(20公里),说是还可以锻炼身体,也能省下十块钱。我们很自觉地早起了,显然是想趁着黑幕作自卑的布景能早些回到家,最好不要遇到熟人,羞怯隐匿在渐渐显现的晨光中,那时的我,多的是无处安放的欲望,少的是可以支撑这些欲望的物质条件;多的是无处安放的自尊,少的是承认自己还过得不好的坦荡,低头看路的同时我们深刻体会到:现实中的很多女人,因为脚太大永远无法穿上童话里的水晶鞋,而任何一种磨难,只要不是毁灭性的,都终将换化为生命大厦的奠基石。</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次年,妹妹考进文山师专,我因为休过学还在念高三,妹妹来信告诉我要有真正的理想,第二年,我也考上了大学,大学期间妹妹贷了助学贷款,我没有,因为爱慕虚荣、贪得无厌或者说是年轻貌美……因为即使是人性的暗流也会有些光鲜的出口,2009年,妹妹特岗没考上,一时间,哥哥破口大骂,问她要怎么还?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考不上的,她收拾行李准备回学校再考时,发现自己被补录了,消息传来,家里氛围轻松很多,祖坟上骤然清烟袅袅,她工作的第一二年,我大三大四每月500的生活费归了她管,她一千六的工资,可事实上五百也不够我花,毕业这一年花钱地方多,我得问父母再要一点,直等我毕业后面试完,第一次去到她工作的学校,我的骄傲才开始散落一地碎成了渣,鸡毛其实没有飞上天,她的处境,在石屏县一个偏僻的村小里,路途颠簸乱石林立,吃完饭逛山路时到处都是仙人掌,孩子们的黑脚趾散趴在拖鞋上,四五个老师住在简单的平房里,厕所也远,夜间都是门口小便,门口的瓜滕绕着水泥坛,依着台阶,以无限攀升的姿势向我招摇,香瓜和着天然尿素长势喜人,我不禁有些难受,回到罗平报到时,她给我买了一件针织衫,希望我有个新气象,我工作以后的前面四五年,我和妹妹每年都要逗一点钱帮父母还帐,后来她通过努力考上了乡镇公务员,工作满三年后调任县直任书记,一直工作在最努力的状态中,山本耀司说人其实是看不见自己的,只有当撞上什么被反弹回来,才能清楚地照见自己。贫穷并不可耻,认为贫穷可耻的人才是可耻的,至今,她还在持续成长中,对于这篇文章,我有一千种华丽的辞藻或可修饰,但最终,我选择了朴实的陈述,以避免多余的世俗的语言和累赘的承诺与追问。</p> <p class="ql-block">写在后面:因为是纪实文体,所以</p><p class="ql-block">用了一些真实图片,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成败还在两可之间,勿将明媚拱手相给,人生路走一段平路爬一节坡,风水会轮流转的,千万不要放弃自己,谨以此篇文章,献给爱生活有理想的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