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亲的火塘早已熄灭,烧苞子的香味,也只能在记忆中找寻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改完最后一本作业,走出办公室,揉揉酸涩的眼睛,顺便伸个懒腰,深呼一口气。充盈鼻腔的,除了新鲜的空气,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烧苞子的香味。</p><p class="ql-block"> 烧苞子,是土家人对烤玉米的别称。</p><p class="ql-block"> 眼下,本地玉米还没上市。即使是为了赶早抢鲜种得极早的玉米,也才开始挂上红红的胡须,街上卖烤玉米的小摊,也还没有开始营业。这缕香味,一定来自某个尝鲜的家庭,玉米也肯定来自外地,长途运输,耗去了玉米的新鲜,香味,也失去了记忆中的醇厚。</p><p class="ql-block"> 即便小摊营业,烤出来的玉米,也算不上真正的“烧苞子”。因为等玉米棒子烤个囫囵个,先熟的部分已经凉了,变得皮软,失了香脆,常嚼到腮帮子疼。真正的烧苞子,非得在自家火塘,自己动手,抓准时机,否则,是享受不到烧苞子的软糯香脆与甘甜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就曾吃出了烧苞子的天花板。</p><p class="ql-block"> 吃烧苞子,首先,苞子要新鲜,而且要老嫩适中。太老了,烧不熟(熟不透),吃了会拉肚子;太嫩了,烧熟的米粒儿扒不下来,即使勉强扒了下来,吃到嘴里也没味儿。所以,挑选苞子,也是一门技术活儿。父亲总是选一文拃(张开拇指和食指的长度)左右长的苞子,先从苞子尖儿上撕一个小口,能看见里面的米粒儿就行了。用指甲掐一下,以指甲能轻轻掐进米粒儿又不会迸出浆汁儿为宜。苞子从地里掰回来,直接扔到火塘里。似乎多耽误一分钟,就会影响它的口感。</p><p class="ql-block"> 其次,火候也是关键。在掰玉米之前,父亲总是把火烧得旺旺的,而且必须是劈柴(小时候大人叫硬柴,区别与引火的小枝丫),烧出红红的炭。搅动一下火塘里的灰,火星闪闪。这时,用火钳扒拉一下红红的小炭块,稍微整平,把刚剥皮的苞子放上去。靠近炭火的苞米儿,颜色逐渐变为焦黄,浓郁的香味钻进鼻孔,馋得人口水直流。</p><p class="ql-block"> 要想每一粒玉米入口都软糯香甜,还得把握好烧的时间和吃的时机。烧的时间长了,玉米粒儿表层就碳化了,吃到嘴里就有苦味儿,当玉米粒儿的表皮刚刚变黑时就熟了,这时的口感最佳。</p><p class="ql-block"> 父亲从来不会将一个苞子全部烧熟后再吃。他每次至少要掰两个苞子,待一个烧熟一面了,就把这个夹出来,,把另一个放进去,然后把这个苞子在火塘的石头沿上磕两下,趁热扒下熟的苞米儿,在手里颠两下,扔进嘴里。表皮焦脆的玉米粒儿,在他嘴里发出“滋--”的声音,就像将一块烧红的炭扔进了水里。</p><p class="ql-block"> 父亲扒几粒苞米儿给我,我总是被烫得龇牙咧嘴,只好两只手不停倒腾,待苞米儿不烫了,再把它们放进嘴里。咦,怎么咬不动呀,我连忙吐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看看父亲,他手里已换成另一个苞子了,还是吃的那么津津有味。父亲又扒下几粒苞米,放在他自己手里,伸给我。因为烫,父亲让苞米儿在他手里不停地晃动。我也怕烫,直接将脸埋进他的手心,用嘴唇去衔苞米儿。</p><p class="ql-block"> 呀,好烫!我又吐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再看父亲,他每次只扔了两三粒苞米儿到嘴里,而且动作极快,每次都能让苞米儿快速落到“板牙”上。</p><p class="ql-block"> 火塘里的火已经弱下去了。父亲拿过吹火筒,噘着嘴,“噗-噗-”吹几下,昏暗的木炭又冒出了微微的火苗,不出几秒,就有几粒苞米儿变成了爆米花儿。</p><p class="ql-block"> 父亲又扒下两粒苞米儿,直接喂给我,我张开嘴,学着父亲的样儿,让苞米儿快速滚到“板牙”上。</p><p class="ql-block"> “滋--”,苞米儿也在我嘴里唱起了歌。轻轻一咬,呀,好脆好软好香呀。</p><p class="ql-block"> 原来,吃烧苞子也是有技巧的。</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像一只雏鸟一样,蹲在父亲身边,张着嘴巴,等着他投喂。</p><p class="ql-block"> “噗-噗-噗-”,父亲吹得更欢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想,亏得烧苞子那么香。若不把人撩得口齿生津,那么滚烫的苞米儿扔进嘴里,岂不烫得满嘴燎泡?</p><p class="ql-block"> 而今,父亲的火塘早已熄灭,烧苞子的香味,也只能在记忆中找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