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抗日战争的故事:战火中的青春(三)

老马(刘卫平)

<p class="ql-block">父亲刘乃晏生长在沂蒙山区,战斗在沂蒙山区,抗战时期,他和山东纵队后来鲁中军区的许多战友不畏艰难,百折不挠,英勇战斗,留下许多红色的战斗故事。</p> <p class="ql-block">7、一次出人意料的伏击战</p><p class="ql-block">在反扫荡斗争中,父亲参加过对日伪军的一次伏击战。1941年3月,父亲要求到连队参加战斗,经营领导批准,父亲来到山东纵队蒙山独立支队2营5连。</p><p class="ql-block">父亲向我讲述了他在反扫荡斗争中的一次伏击战斗:“敌人的扫荡已经进行十几天了,1941年11月上旬的某夜,我们进驻了草岗头。村子里空无一人,我们在此休息,觉着刚睡了不大一会,就被叫起来集合。</p><p class="ql-block">张连长焦急地问我们排长:“找到了没有?”排长说:“没有”。连长命令我们排长:“再派两个人去南山找吧,找不到向导会误大事的,快派人去。”连长又问我“去北石门,你知道路吗?”我说:“知道。”这里离我家只有六七里路,参军以前这一带的许多村庄我都去过,北石门我也去过好几次。连长说:“我们要在那里打仗,天亮以前必须赶到。”我回答说:“行,顺小路走,十多里路很快就到了”。</p><p class="ql-block">晴空无云,繁星闪烁,天不算黑,道路依稀可辨。山间小道虽然难走,我们很快就赶到了。北石门村的轮廓已渐渐映入我的眼帘。“连长,前面的村就是北石门。”我看清楚之后对连长说。连长带着几分疑问的口气问我:“你看准啦?”我回答:“看准了。”连长又说:“这是晚上,你再好好看看。”我坚定地回答:“没有错,保证是北石门。”连长确信无疑后,命令1排长带上1班,由我带路进村子里侦查。</p><p class="ql-block">我们一进村,刺鼻的焦臭味迎面而来,有些房框里的余火时燃时息,山村房墙是石头砌的,房子被烧后,只是烧掉房顶,房墙依然耸立着。敌人在此烧房子杀牲畜,无恶不作,把村子糟蹋得不堪入目。我们进村后,在几条街巷侦查,没有发现什么情况,村子里空无一人。排长带领1班在村中进行监视,命令我回去向连长报告。该村两面是山,中间有条南北大道,连长带人围村子转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情况,布置了警戒,让全连休息。</p><p class="ql-block">天快亮时,连长带我们去村子北边设伏。记得当时他说,天亮后有一个中队的六七十名伪军要来这一带活动,我们的任务是打伏击,歼灭这股敌人。按说,我们一百多人的连队,消灭几十个伪军是不成问题的,全连干战信心很足,悄悄地卧在阵地上等待敌人。连长命令,等敌人靠近再打,没有命令不准开枪。当时 我们部队配发的子弹很少,不能和敌人打消耗战,一般都是打埋伏战,等敌人靠近时一排枪,一排手榴弹后,冲上去捉活的。</p><p class="ql-block">我们潜伏在这里,西北风吹得草叶、石棱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叫声。我们卧在冻土地上,许多人都穿着单裤,没有棉裤,那滋味可想而知。太阳早已升起但还没爬上东山,大家等待的有些着急,连长不断地传来口令,叫大家隐蔽好,不要暴露。</p><p class="ql-block">“来啦!来啦!”一位眼尖的同志首先说,连长命令大家要沉着,等敌人靠近再打,注意观察敌情。不一会,前边的敌人已到了我们阵地前有效射击的距离,连长大声命令:“射击!”我们一排枪打出去,接着投出了手榴弹。敌人遭我军突然打击,立刻卧倒,后边的敌人又冲上来。我们一看,有日军也有伪军,大概约有四五百人,刹那间敌人轻重机枪和小炮一齐向我们射击,敌人火力很猛,人数又比我们多,如果打下去,会带来很大伤亡,连长命令我们向南撤退。</p><p class="ql-block">我们沿着费县新安庄向南撤退,敌人紧追不舍,我们边撤退边还击,很快上了牛皮岭,这是附近的一座高山。我们2营营长毛文希,李怀德教导员先后来到我们5连指挥战斗。敌人稍加调整后,在火力掩护下向我们发起攻击,我们短暂阻击后立即向五彩山撤退,敌人继续紧追。</p><p class="ql-block">五彩山是这一带的制高点,约有七八百米高,我们跑了七八里路,一气爬上五彩山顶停下来,连长作了继续阻击敌人的部署。不一会,我们营另外两个连赶来增援,随后,我们支队的主力营1营也来了。</p><p class="ql-block">双方打了一会,敌人停止了进攻,敌我对峙起来。我们连在山顶部脱离了与敌人的火力接触,山腰部有兄弟部队阻击敌人。大家一面监视敌人,一面议论这次战斗,都说:情报是怎么搞的,说打六七十个伪军,却打出了四五百日伪军。闻士清班长说:“这仗打得窝囊,伏击敌人,却被敌人赶到这里。”</p><p class="ql-block">大家刚才一身汗,消汗以后,每个人的脸上都结了一层盐霜,用手摸一下,小颗粒簌簌往下落。战士们互相指着说:“你脸上下霜了。”“你脸上也下霜了。”战士们在议论:“要是有点水喝多好。”也有人说:“有雪也行。”我们大量出汗后,每个人都很口渴,但山上没有水,只有吃雪能解渴。</p><p class="ql-block">天已过午,战斗逐渐停下来。我们连张连长问:“敌人不攻也不撤,想干什么?”李排长说:“很明显敌人是等待援兵包围我们。”</p><p class="ql-block">太阳西下时,敌人陆续撤退到山周围的几个大村子里。</p><p class="ql-block">这次战斗我们连伤亡十几个人,指导员腿部中了敌人机枪子弹数发。不知道我们杀伤了多少敌人,我打出了两发子弹,一枚手榴弹。</p><p class="ql-block">天开始转阴了,太阳渐渐地落下山。排长说:今晚就在这山上宿营。并指定了我们班休息的位置。班长吩咐我带两个人去弄些草来。</p><p class="ql-block">看山下,周围的村庄、路口都有火光。有人自言自语地说:敌人包围了我们。”</p><p class="ql-block">父亲说:战争争代,我们部队官兵一致,不论干部战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记述了排长一块高粱饼子和连长一件大衣的故事,十分感人。他这样记载:“夜深了,我们在排长指定的地方,一块大石头南面避风处,我们铺上草,排好上岗次序,大家躺下休息,有的说话,有的开始打呼噜了。山的周围有许多时燃时息的火点,时有冷枪声传来。有人说:“看样子这仗明天还得打。”也有人说:“要是能吃点喝点,明天打起仗来也有劲行动啊。”马上有人说:“甭想好事,这山上除了石头就是草,连点水都没有。”大家休息了一会,排长说:“大家过来,我们开饭了。”不知是谁高兴地问了一句:“排长,有吃的。” “有”排长说着从挎包里拿出巴掌大的半块高粱饼,咬了一口说:“往下传着吃。”等传到我这里时,八九个人吃了一遍,半块饼并没有减少多少,饼子虽小,可谁都不想多吃,所以传到最后还剩这么多。我问:“大家怎么不吃?”“要说吃呀,这点东西还不够我一口吃的”战士于大个子说。是呀,半夜起来行军、打仗,刚才一阵跑动,每个人流了不少汗,连身上的盐分都大量渗出,一个整天饭、水未进,谁不饥肠辘辘。可面对这么小一块饼子谁都不多吃一点,或许有的人根本就没吃,我们的战士多好啊。我手拿着这块小饼思索了片刻说:“给小全吧,他还病着呢。”班长爽快地回答:“好,给小全吧。”小全推让了好一阵子,在全班人的劝说下才收下。</p><p class="ql-block">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天上飘着雪花,我们班有三分之一的同志没有棉裤穿,身着棉裤的同志,主动把自己的单裤让给穿单裤的同志,我分到了两条。我们躺下来休息,尽管底下铺了草,可全身依然很冷。原来我们班有两件大衣,每次睡觉大家都互相推让一番,这次战斗又丢了一件,况且班里还有几个人穿着单裤,一件大衣八九个人那能完全盖住。刚躺下不久,有的同志就翻来覆去地翻身,露天的一面,特别穿单裤的同志实在太冷,睡不着。我把大衣向年龄最小又患病的小全身上拽了一下,让他多盖一点。</p><p class="ql-block">大家冻得睡不着,接着从今天的战斗,明天可能怎么打仗,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班长有些严厉地说:“别嚷了,快睡吧。”我们班十七八岁的战士占了一半,加上老于、小李几个活跃分子,再疲惫睡觉前总得叽喳一阵,班长也在适当的时候说上一句制止的话,只要班长一制止,大家就互相暗示,不说了,睡吧。</p><p class="ql-block">我们睡得正甜,约半夜时分,排长命令我们快起来,说要转移了。不管睡得多熟,只要听到“转移”“行军”“走”,大家都会迅速爬起。我醒后觉得身上好像盖了什么似的,正想大衣怎么会盖在我身上,急忙起来一看,雪夜不算很黑,我一眼就看出不是我班的那件大衣,是张连长的大衣。“连长什么时候给我们盖上的大衣?”班里的同志谁也没回答上来。我手拿着连长大衣呆呆地想着,他也穿着单裤,他还要到每个哨位上查哨,这么冷的天,他怎么过得夜?班里有人边整理着装边问:“哎,我们班怎么多了一件大衣?”“是啊,这是谁的大衣?”有的说是连长的,也有的说是排长的。我正呆呆想的时候,排长催促说:“你楞什么,还不快给连长送去,他也穿着单裤。”我说:“啊,是连长的,连长什么时候给我盖上的?”班里同志都在说着:“副班长快给连长送去吧。”我立刻起身去送给连长了。</p><p class="ql-block">雪基本上不下了,星星在云缝里时隐时现,周围村庄的余火依然燃烧着,风却刮得更大了。我们行走在路上,被风刮得摇摇晃晃的。“天什么时候了?”有人抬头看了看星星说“不知道。”那个时候没有表,全是靠星星的位置判断时间,因为阴天看不清星星的位置,所以谁也回答不出来准确的时间。我们顶风踏雪,顺利地从敌人包围我们的空隙里转移了。有人声音不大不小的说:“小鬼子,我们走了,你围着这座空山林吧。”排长低声而坚定地制止:“别说话。”</p> <p class="ql-block">8、给指导员秘密送饭</p><p class="ql-block">在反扫荡斗争中,父亲执行了给冯凯指导员送饭的秘密任务。当时,部队活动的区域敌我势力复杂交错,特务密探比较多,部队党组织和党员的身份都是保密的,斗争形势异常严峻。为了保障冯指导员的安全,只能安排他单独秘密养伤。</p><p class="ql-block">父亲这样记载:“一天早饭后,我奉命到了营部,教导员李怀德同志给我交代一项秘密任务,给我们5连冯凯指导员秘密送饭。他指着炒熟的几斤黄豆、大半罐地瓜猪肉冻、十来斤高粱煎饼说:“你把这些东西送给你连负伤的冯指导员。先到黑峪子村,找赵参谋,记住,他耳朵负过伤,缺一块。由他告诉你冯指导员住在什么地方。”接着教导员又说:“你们指导员住在黑峪子附近的山洞里,具体位置你问赵参谋。你告诉冯指导员要好好养伤。过些日子我们再给他送吃的。”说完,他交给一封我给赵参谋的介绍信,他又补充说:“路上要注意安全,要注意保密,回到连里就说去蒙山支队部送信,对谁也不能说是给指导员送饭。我回答:“教导员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p><p class="ql-block">我接受任务后非常高兴,我有一个多月没看见冯指导员了,听说他伤得很重,我正想看看他,同时也觉得这是营首长对我的信任。</p><p class="ql-block">东西已经打点妥当,物分两头,有条木棍可以挑着,我挑起东西高兴轻松地上了路。出了村就是爬山,我想这二十几里路我能很快赶到,虽然路难走,可东西并不重。</p><p class="ql-block">出了村向西北,十几里路一直爬坡上山,由低处向高处走。小山路坎坷弯曲,走起来很费力。天虽然很冷,可走了没几里路,就满身冒出大汗,我不断地用手摸去脸上的汗水。想见指导员心切,虽然累了也不想多休息,实在累得腿酸了,就停下来喘口气。终于走到高岭顶端,下去坡,就是平路了,向西走五六里路就到了黑峪子村。</p><p class="ql-block">进了黑峪子村,没有见到人,村子较为散乱,走到村西时,迎面来了一位农民装束的人。我警惕地边看边打量,放下担子持枪问:“大哥,你是这村的人吗?”“是呀”他轻轻地回答。这一带是我们的根据地,虽然我有些警惕但不紧张。我口气有点生硬地说:“请找你们村长来。”“村长不在村里,有什么事跟我说吧”。从他举止中,我感觉此人不像是当地的农民。我试探问地他:“这庄上有我们部队的同志吗?”他问“有啊,你有什么事吗?”我有点不耐烦地说:“有位姓赵的同志住在哪?”他问:“小同志,你认识他?”我说:“不认识,我找他有点事。”他走近我把手抬起来,我立刻端起枪,命令他站住不许动,我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快说。”我的举动打断他的话,但他并不紧张,并从容地说:“小同志,不要紧张,我姓赵。”我立刻想起教导员的话,看了一下他的耳朵,他的右耳朵是少了一块,我认定他就是赵参谋,高兴地说:“你是赵参谋?”他回答说“是呀。”我把介绍信递给他,他看过后拾起我的担子说:“跟我来。”我说:“还是我来吧!”他坚持说:“别争了,几步就到了,你也够累得了。”我无奈地跟在他的后面。</p><p class="ql-block">进了村北边的一个院子,他让我进了北屋,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他放下东西说跟我来。我跟他走进村北面的一块地堰头上,他手指北山腰一片松树林下边大石堆说:“你顺着小路上去,走到石堆时向西拐,从山下来的小水沟的西边有一个用石头堵着洞口的小石洞,离这里不到一里路,你们指导员就住在那个小洞里。注意现在不能去,山上人多,要等过午,山上没人才能去。去时若见到有人,你就拐弯到别处去,确定周围确实无人,你才能找你指导员,千万不能暴露。”我向他保证说:“我记住了。你放心吧。”赵参谋说:“按照我的交代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任务,不能陪你去。”我接着问:“我们指导员伤得怎么样?”“伤得不轻,但没伤到骨头。”他肯定地回答之后离开了我,临走还嘱咐我一定要小心,他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再见。”“再见”我有些舍不得的回答说。</p><p class="ql-block">我坐在地上休息,看着他的背影,想着若是我来晚点,兴许见不到他。要是真见不到他,那可就麻烦了。</p><p class="ql-block">我不断走出小院向北山瞭望,山上果然时常有人走动。等得实在不耐烦,就经常看看太阳,可觉得太阳好像在那里不动似的。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偏西了,我见到山上确实没有人,我挑起东西,按照赵参谋指定的路线上了北山。</p><p class="ql-block">我边走边观察,没有见到人。走到那片大石堆附近,我放下担子,寻找小洞的位置。观察了好一阵子也没看出痕迹,我有些着急,于是小声地喊起来:“指导员,指导员,我是刘乃晏,你在哪?”喊了几声,果然听到冯指导员喊小刘的声音,我寻着声音找过去,他挪开洞口石头,探出头来招呼我,我高兴地挑起东西走进洞口。进洞以后,我看清楚他以后吃了一惊,一个多月不见,他竟然如此憔悴,面黄肌瘦,长长的头发沾了许多碎草叶,一个多月他吃了多少苦,我鼻子一酸,泪水豁然涌出,指导员替我抹掉眼泪,我赶紧把东西搬进洞里。这个洞口只能爬进爬出,我把东西一件一件搬进山洞里,再用石头把洞口堵上。</p><p class="ql-block">冯指导员见我带来这些食物,高兴地说:“拿来这么多东西?可够我吃几天的了。”我转告了李教导员的话,他又问连队的情况,我边回答边观察,这洞内有三米长,可以猫腰活动。洞里光线很暗,但看得出,指导员铺的草已搓成草渣,露出了地皮,西墙跟有一水罐,旁边有一个小筐,里边有六七个生地瓜,小瓢里约有半碗黄豆,大概是炒熟的,他坐在身下的破大衣已经露出了棉花。他又瘦又黄,但精神很好。我想一个负了伤的人,在这种条件下,怎么受得了,不由自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看出了我的心思,用袖子给我擦擦泪水说:“别难过,在敌人扫荡时期,能有这样的生活条件就不错了。红军长征比这个还要苦。”我问他伤得怎么样,他说不要紧,只是有的伤口化了脓,快好了。我说:“指导员,我不走了,留下来照顾你。”指导员说:“不行,我有人照顾,你得回去,部队需要你。”我执拗地说:“不,我不走,等你伤好了我再走。”指导员说:“不行,你今天就得走,听话。”我边哭边说:“你太苦了。”指导员说:“这没有什么,我有吃有喝,风刮不着,雨淋不着,苦什么。”我打开挎包,把里面几个高粱饼子取出来放在小筐里。指导员说:“你带回去,这里有这么多吃的,用不着,你带回去好救急用。” 我说:“不,一定得留下,连队还有,我回去再要。”他不再坚持。接着,我对他说:“指导员,我去弄些草来,铺得厚一点暖和些。你休息一会吧,我一会儿就回来。”</p><p class="ql-block">山上到处是草,我一会儿就弄了两大把,把草运进洞里,清理了洞口的痕迹。进洞以后,我和指导员又说起话来,说到末尾,我问指导员,鬼子“扫荡”什么时候能结束。他稍加思索地说:“日本在亚洲侵占了许多国家,战线拉长,兵力不足。我国特别是我党领导的解放区,广泛开展游击战争,大量消耗了敌人,现在它穷凶极恶,但猖狂不了多久。在这次“扫荡”中,我们支队在蒙山拖住了敌人,使兄弟部队争取了时间取得了主动,保存了力量,为反“扫荡”的胜利创造了条件。当然我们支队也付出了代价,这是值得的。告诉同志们要团结一致,不怕艰苦、不怕牺牲、勇敢战斗、粉碎敌人“扫荡”。我坚定回答指导员:“我一定做到,一定向同志们传达到。” 指导员说: “走吧,天不早了,路上要注意安全。”临别了,我看了指导员几眼,依依不舍地出了洞口,他爬到洞口招手为我送行。他说:“告诉首长和同志们,我在这里很好。”我流着泪,哭出了声音,向指导员告别了。</p><p class="ql-block">走了几里路,快要到山顶时,我觉着饿得很,浑身冒大汗,累得走不动了,我只好在路边坐下来休息。突然我发现山顶上下来两个人,而且是带枪的。我急忙择地隐蔽观察,来人越来越近,看清楚是我们的人后,我站起来背枪上路,我的突然行动引起了来人的警觉,他们立刻端枪问我是干什么的?我回答后,他们走近了我,确认是自己人,这才放松下来。我见一位战友提着花生饼,我硬着头皮开口,他们很慷慨的用石头砸了一块给我,我谢过之后,他们说都是自己同志不用谢,就走了。</p><p class="ql-block">这是一块花生饼,约有一斤多。我高兴极了,立刻使劲大口地咬着吃,我太饿了。好吃的地方吃完了,咬不动了,就用石头砸几下,松动了再继续吃。吃完后,我觉得肚子不怎么饿了,只是口干牙痛。</p><p class="ql-block">太阳已经西落,我得快走,天黑前一定得回到部队驻地,于是我想将剩下的花生饼放在挎包里,刚往里边装时,我触摸到里边有一卷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卷煎饼,里面包着猪肉地瓜冻。我想起来,这是我出去弄草时,乘我不在,指导员给我放到挎包里边的。指导员在这样的困境下还想着我,我的泪水涌出了眼眶,呆呆地想着。我给指导员送饭,回到连队后我始终保守这个秘密。”</p><p class="ql-block">父亲和冯凯指导员是一个连生死与共的亲密战友。冯 恺 (1921.11——2006.6),山东泰安新泰楼德东村人。1938年3月参加八路军,1938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38年山东省委干校学员,山东省战地文艺服务团党支部委员;1939年晋东南区党校学员,山东纵队政治部民运干事;1940年山东纵队蒙山独立支队教导员;1942年沂中县大队教导员;1943年鲁中军区1团记者;1944年1团组织干事;1945年山东解放军3师9团教导员;1946年东北民主联军3纵队7师特务营教导员;7师20团3营教导员;1947年3纵队9师27团政治处主任;1950年40军政治部青年部副部长,政治部组织科科长。1953年357团政委,1956年119师政治部主任,1957年118师政治部主任、副政委,1963年120师政委,1969年40军副政委、政委,1975年沈阳军区军政干校政委,1978年大连陆军学院政委,1981年沈阳军区后勤部顾问,1983年离职休养。</p><p class="ql-block">父亲和冯凯政委一直保持联系,他们经常通信通电话。上世纪八十年代,冯政委来山东,在周村父亲和他见面,两位老战友一见面有说不完的心里话。</p> <p class="ql-block">冯凯,1946年“四保临江”时的相片</p><p class="ql-block">9、夜打观上</p><p class="ql-block">在反扫荡斗争中,父亲参加了一场夜战,也叫夜打观上。父亲回忆说:“这是1941年11月中旬的某夜,我们驻进西蒙山的一座天主教堂。这座教堂规模比较大,坐落在深山处高地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教堂里有楼房、有平房,有的房间能容纳上百人,甚至几百人,但此时已是人去楼空。我们2营和蒙山支队部都住在里面。教堂里有养牲畜的设施,还养了十几箱蜜蜂,有菜地和活动场地,周围都是茂密树木,环境非常好。</p><p class="ql-block">下午,我在支队首长住的一个院子里站岗警卫,院子里有一排房子,院子里风不算大,但穿着单裤的我,还是觉得十分寒冷,真想早点下岗进屋里暖和暖和。支队首长的警卫员,在房子走廊上给首长做小米干饭,锅里冒出的热气,随风飘着阵阵米香,让我垂涎欲滴,心里在想,我何时也能吃上一顿小米饭?</p><p class="ql-block">换岗后,我进屋暖和过来,吃过饭天刚黑下来,连队集合了,连首长向全连传达了作战任务,进行了完成任务的动员。我们连的任务是,消灭驻扎观上的五六十名伪军,要求全连行动一定要隐蔽,动作迅速勇猛,将敌人一个不漏地全部歼灭。</p><p class="ql-block">天很黑了,下着小雨,风也很大。我们好像是出门后,先向西而后向西南行军。不一会我们的衣服湿透了,西北风刮得棉衣外边结了冰,里面却湿漉漉的。后来雨小了,却下起了绿豆大小的冰球,我们管它叫盐粒子。大风刮着冰球打在脸上又木又痛。因为天气寒冷,皮肤的忍耐度减低,冰球打破我脸部右侧的皮肤,火辣辣得难受,可谁也顾不上这些。一路上,小山路磕磕绊绊,不摔倒的人不多,我们一路小跑,连首长不断传令跟上,不要掉队。我们班长生病没有来,连长命令我代理班长,我让李启常和我共同负责,让他代理副班长。</p><p class="ql-block">我们跑了一阵,连长命令就地休息,保持肃静。稍后,连长集合全连布置任务。经过侦察,得知敌人仍然驻在原地。连长命令一排从北向村里进攻,三排从村东,二排从村西向村南迂回包围,全连动作要迅速隐蔽勇猛,务必将敌人全部歼灭。</p><p class="ql-block">我们从村东北接敌,突然西北传来一声枪响。“这枪不是在村里响的,敌人会不会逃跑。”我对一直随我们排行动的副连长说,他命令我们快去村南堵截可能逃跑的敌人。我们跑步前进,霎时间听到了敌人的跑步声。有人说:“敌人逃跑了,快追。”我们发现了敌人在逃跑,敌人队伍的后尾,距离我们很近,只看见黑乎乎的一片人群在向南跑。截住敌人已不可能,但也不能让敌人就这么逃走了。我命令全班卧倒向敌人投弹射击,敌人以密集激烈的火力压制我们,听枪声敌人有一百余人。随后村里又跑出一股敌人向我们边射击边冲过来,此时,我们已腹背受敌。小李不安地问我怎么办?我说要沉着,逃跑的敌人不会恋战,我们后续部队马上就要赶到,并让小李等四人阻击北面的敌人。对峙片刻后,背面的敌人绕道向西南跑了,南面的敌人也迅速撤去。我们追出去有二百多米,发现敌人遗弃在地上被我军击中的一死两伤,我们摘取枪弹后立即撤回来了。副连长见到我,拍着我的肩膀说:“我担心你追得太远。”一排另外一个班俘虏敌人一名伙夫。战斗结束后,连长讲话批评了二排有一位倒地枪走火的同志,我这才明白是因为我们的人枪走火惊跑了敌人。</p><p class="ql-block">我们按原道返回,回到驻地就见到了在大门外迎接我们的蒙山支队长袁也烈和政委。随后支队政委亲自推磨,给我们磨高粱糊做粥喝。房屋里已架好柴火,我们进房点燃柴火熬粥,支队机关给我们送来大衣等衣物,让我们换下湿衣服,柴干火旺,房子里很快就暖和起来。我们喝着粥,烤着衣服,议论起来今夜的战斗。衣服烤干了,我们换上回到住处去休息了。此刻天已经亮了一会,有的战士衣服不干,边烤衣服边打起瞌睡来。</p><p class="ql-block">到下午了,我们很晚才起床,吃过晚饭,连里上政治课,重点讲如何粉碎敌人的“扫荡”。</p><p class="ql-block">这天晚上,我们睡得很早,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吃饭,有的同志还没吃完即集合转移,此时天已经大亮了。</p><p class="ql-block">我们一路向东行走,踏着积雪,走出教堂约有一里路,就传来炮弹在教堂的爆炸声,一阵接着一阵激烈地炮击。我们回头看去,教堂已经是浓烟滚滚。大家边走边议论,支队首长情况掌握得准,指挥得好,又让敌人扑了一个空,我们平安地转移到了东蒙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刘卫平根据父亲刘乃晏手稿和口述整理</p><p class="ql-block">2022、5、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