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儿同学

李向阳

长垣有座很有名的地标性建筑，叫建蒲桥。桥梁横跨西城河，贯通老城到新城，是长垣改革开放的“桥头堡”。 大约近二十年前的某一天，我刚巧路过建蒲桥。忽然，一辆约摸125cc排量摩托车自东向西呼啸而来。引人注目的是，骑车成年男子异乎寻常地瘦小，驼背弓腰，人小衣大，风吹衣鼓，就像一个扯紧的风筝，呼啦啦，自桥上一掠而过。 边上有人道：“噫，驼人！” 驼人何许人也？其实驼人是个长垣名人，是个形象的绰号，是家卫材公司的简称。长垣坊间对于他本人的传说是，前突后驼，开车不见司机，一阵风儿能刮走。这样一个正常来讲生活起居都不得力的残疾人，竟然能创办起来一个正规卫材厂，还能在“卫材之乡”强手如林、竞争激烈中站稳脚跟；虽然厂子规模不能算大，但生意相当红火。 他的出名，不能不说是眼光挑剔的长垣人对他刮目相看吧！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驼人的庐山真面，望着他绝尘而去那小小的背影，愣神半天。 几年之后，我因经商失败外出打工八年。打工生涯，遇见很多难以完成的工作，焦头烂额之时，不知怎的，我总想起建蒲桥上那道小小的身影。 忘了啥时候，断断续续从家乡传来新闻，驼人要在长垣南蒲开发区建大厂了。 再后来偶尔上网查看，驼人最主要的业务是麻醉耗材，已在国内市场上占领半壁江山，驼人崛起成为长垣卫材行业标杆企业。 打工归来，年已半百，不敢再莽撞创业，我就与妻子开了个小小餐馆。由于以前我们经营过几年餐饮，不管经验吧还是教训吧，多少有点基础，不算串行，加上简陋的门面是自己的，所以压力不大，就平平淡淡地干了起来。二次创业，手工行业，我们不想偷工减料，也不想一夜暴富。偏偏这样，小店生意慢慢向好，不少熟悉或陌生的朋友把小店当成喝喝小酒的放松去处。 小店的乡土特色卤肉技艺来自长垣东北部佘家镇。我打小在佘家上学，一直到初中，有不少发小同学。小店开业稍久，这里也成了在城里的佘家老同学小聚的据点之一。在不忙的时候，往往我会坐下来和老哥们喝两杯。 这晚，农行人士孙明君兄与几位佘家老同学相聚店里。明君兄在佘家小学比我高一届，是店里的常客，捎带着我也认识了不少他那一届的学长。席间，他们谈起驼人，但是那语气好像是谈论老同学一样。我一旁听了半晌，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等他们话头稍顿，我不由发出疑问。明君兄一笑，说：“我们是佘家联中的初中同学和佘家五中的高中同学呀！你忘了？国胜他爸那时候在佘家兽医站上班，国胜小学也在佘家上过。” 我十分惊讶，觉得不可思议。一直以来，都听说驼人是孟岗乡人士，孟岗离佘家几十公里远呢！可偏偏大名王国胜的驼人，实打实的是佘家学校的毕业生。 除了佘家小学，我初中上的佘家乡中，高中上的长垣一中，与明君兄都不同校，自然与王国胜兄没有交集。但如果在同一小学相差一届，我应该有所印象，为什么陡然间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呢？难道... 时光追溯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地点佘家小学。学校位于村镇东南角，两面环绕着杂草乱树丛生的土寨墙，几亩大的校园有四排东西向的老旧教室。学校大门在最北一排中间，就是一间过道，南北两头砌成了“窑洞门”而已。大门外北边就是小操场，也只是一个篮球场，球栏就是一个木桩举个木板，篮圈有点耷拉。 也记不清上几年级时候了，我和一帮男生课前正疯狂耍篮球。忽然，从操场西北角路上拐过来一位上学的男生，当我看到他第一眼，心里咯噔一下！他，很瘦，很小，要命地是感觉他的脑袋和脖子往下挤压，以至于压得他背驼出来，胸突出来。这景象强烈刺激了我，我无法想象人怎么能长成这个样子？小学生多半是“性本善”的，我一时间觉得他实在很可怜。目送他一步步走进那个窑洞门，我愣神半天。 难道，那就是当年的王国胜兄吗？假如是，就非常奇怪，校园那么小，我对他的印象却仅此一次。想想也是，那时我们男生打球、跳马、踢毽、跳绳、“摔轱辘”、“碰拐”（斗鸡）、“过桥”（一人扶膝当桥、一人按背跳过）…玩得不亦乐乎，可这些运动游戏都不是国胜兄的菜，他大概率会呆在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默默无闻。 建蒲桥上那个小小的“追风”背影，慢慢与“窑洞门”前小小的背影逐渐重合，印在我的心灵上，有点让人惭愧，有点让人遇见困难不敢再认怂。 儿子大学毕业了，闺女考上初中了，我想鼓励一下，可是自己乏善可陈，想来想去，说：“无论再难，学学驼人吧！” 2017年某天下午，店里进来一老一小，小男孩眉清目秀，大人待我定睛一看—— “国胜哥，你咋来了？” 来客一愣：“我买猪蹄…” “在佘家你比我高一届！” 来客闻言，恍然大悟。 “孙明君、佘建坡、杨运庭、朱梦斋…几位老兄常说起你。” 来客闻言，愈加亲切。 话语投机，俺家老史趁机提要求：“正说找你哩，俺儿想到您那上班咧！” “咱那儿要求得是本科呀！” “俺儿是重点大学毕业。” “好，我留个电话，让孩子和我联系吧！”… 你说恁巧，没过几天，儿子的省招公务员录取通知下来了，就没去成驼人企业，可是咱打心眼里记住了国胜兄那份爽快。 如今，长垣也是餐饮难干，人员难招，咱家店里就经常贴着招工广告。 2020年某天，我正营业，一客人大声招呼：“老板，招老师儿不招？”以为又是开玩笑的老顾客，我随口对乎一句“招招”，抬头端详，似曾相识，可高低叫不出名字来。趁他出来打电话，我赶紧打听他的同伴… 做好功课，赶完手上活儿，我走到他的酒桌旁：“你咋恁像佘百坦呢？”客人笑了，提供情报的人也笑了。 佘百坦，我的佘家小学同班同学，后来照相，以前我还爱去他在佘家的店里洗照片。离开佘家，时间一久，如今我竟然认不出来他了。不过，百坦混得不错，家有大超市，还是佘西村村长。 百坦算是打佘家来我这儿的稀客，我不由扯到另一个有关佘家的稀客——驼人。 “王国胜是咱的同班同学，你不记得了？”百坦纠正驼人高一届的说法。 “啥？”固有概念被推翻，我脑子有点凌乱。 “你忘了？那时你是班长，我是体育委员，国胜在咱班上过学，我和国胜接触比较多。”百坦深入阐述。 也是，那时我的个子高，老坐最后一排。几十年已过，别说前排的同学，八成以上的小学同学连名字都深埋在记忆里了,也许今生都不会再见，不会再记起。 那时候不但分普通初中重点初中，分普通高中重点高中，又分二年制三年制，着实混乱。我是小学的尖子生，考上重点初中，考上重点高中，与绝大多数小学同学分开更早。至于国胜兄是如何和小学高一届的同学一起读高中的，有点费解。 离奇的故事，就要讲完；仅仅只有三面儿之缘的同班同学，你可曾遇见？ 佛说，人生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真有这话吗？我愿信其有！ 最近，老刷到国胜兄在抖音直播间带货，那么大年龄了，身体又不好，还是那样拼！得让多少躺平者情何以堪？ 我想，国胜兄也不会想到卖猪蹄的曾是他的班长。我呢，也想不到打开百度，那个让人可怜的小男生，如今—— 王国胜，1965年生，先天鸡胸驼背，身高1.55米，体重37kg。 河南驼人集团董事长。 2018年，因捐资公益上亿元，入选中国好人榜。 2020年，荣获“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个人”称号。 2021年，驼人集团实现销售收入56.7亿元。 2022年，驼人集团被指定为央视春晚“福虎”口罩供应商。 南京医科大学教授。 北京化工大学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华中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学生创业导师。 北京大学学生心灵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