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一曲《枉凝眉》

傻女人金丽娟

恰似一曲《枉凝眉》
金丽娟
当夕阳漫天挥金洒银的时候，我们沐浴着清风，走在色彩斑斓的沿江路上，那些步履或匆匆或悠闲的三三两两男女老少，把夏季挤得十分欢快。
看到我和他并肩同行，乡亲们掩饰不住喜悦为我们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双”，“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什么的，把我们夸得无地自容。还有人调侃说：“你们俩的爱情才是满分爱情。”
我们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蹉跎岁月中的往事历历在目。
我和他同在一片蓝天下长大，两家相距半里路。儿时的他我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他。他曾经和伙伴用草绳涂上稀泥埋伏路边，等我走近两头拉起，弄我一身泥巴的事，我一直耿耿于怀。
比我高一届的他，16岁那年暑假勤工俭学，两家长从学校借来板车让我俩搭伴，加入了化肥厂的建筑工地拖砖头，水泥挣学费队伍中。
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与他为伍。然而，一个月下来我却对他产生了依赖。觉得他似兄长一样可以依靠。重活脏活他抢着干，带去的那壶凉白开总说自己不渴，每天都让我喝个精光，而他却趁我不注意偷喝自来水；家里带了点好菜，午饭前都悄悄把大半放进了我的饭盒。他成绩好好，很有才华，休息时常给我辅导数理化，也会滔滔不绝地讲许多我爱听的历史故事，随身携带的军色书包里总会有我想看的书，一个月时间过得也不知不觉。
在那个男女生泾渭分明的年代，出生书香门第，受传统教育的我们，虽然彼此萌生出一点点喜欢，但回到学校依然故我，相互装作不认识。可他却是有事无事经常在我眼前穿梭，有意无意要红着脸瞟我几眼。我也莫名得可笑，隔三差五没见着他人影也有几分惦念，这或许就是我们朦胧的初恋吧？
76年高中毕业，我成了村里的一名基干民兵，毛主席逝世，大队组织民兵巡逻，五人一组，我与他分在同一组。青年人凑到一起谈人生、谈理想，有天子夜，一个当兵的话题切入，一句纯玩笑，让他误以为是我对他的承诺。两个月后，他决意去参军，可怜他年近花甲的父母听说唯一的孩子要参军，天塌地陷般地哭着予以阻拦，老父亲还不惜下策想以摔坏腿来拖住他成行，他跪对父母后毅然决然追随队伍去了福建。
参军前天晚上，他把朋友们送他的纪念品都送给了我，还羞涩地问我要照片，我没有照片他说底片也行。临走时塞给我一张纸条后落慌而逃。十天后收到他寄来的信。不，是表决心书。表示他会在部队干出个人样回来娶我，说他是男人，一定有能力让我幸福。另外还把我的底片放大了一张七寸半身照，随信寄给了我，那夜我无眠。
之后从新兵训练开始他是一步一个脚印，1.72才90多斤的单薄身体，硬是坚持不懈努力拼搏，半年后当上了班长。
鸿雁传书，信，雪片一样从边疆飘回家乡，我们俨然一对热恋，互相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中。
天道有情却无情。半年后那封最示爱意的信，不幸落到了我母亲手中，同姓通婚那还了得？在父母眼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父母轮番轰炸，母亲发展到半路等邮差截堵我们的书信，父亲居然还给他写了一封劝降信。愚孝的我无奈之下只有乖乖投降，给他写了从此不再联系的绝笔。但他不依不饶，几经周折从地面转入地下，把给我的信套在好友的信中转交给我，可惜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又被家里发现了。
国家恢复高考后，他夜以继日拼了命地复习功课，居然真的以优异成绩考上了部队的运校，成了北京防化学院带军衔的大学生。宁静的村庄像炸开了锅，那可是我们村解放后第一个考上的大学生呀。
自认为造起了资格的他，在第一时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争取我的回心转意，以为宿命从此会改变，谁料厄运才刚刚开始。
一贯保持沉默的他父母，那时却扬眉吐气了，开始出面干涉我们交往，还到处张罗给他找对象。他用半年积蓄给我在北京买的那条毛料裤子被他母亲发现，掀起的那场风波，让他第一次衣锦返乡就没有归属感。
我们依然如故，明里暗里自己励志，也给对方鼓励。可是摧不垮的封建堡垒，窒息了我们的爱情。80年初夏，他那双目几近失明的老母，蹒跚着来到我当民办教师的学校，苦口婆心地央求我放手，说我家庭成分不好，会耽误她儿子前程。求我尽快找对象嫁人，如若我不嫁，她儿子决不会死心。我伤心着自己的伤心，无奈着自己的无奈，权衡利弊后决定为爱放手。
之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找了个正追求我的大学生定婚了，不久我也通过考试被国营企业招工当了会计，他万般不解，追问我为什么要抛弃他？骂我负心，骂我叛徒。我口吃黄莲无处讲，只告诉他别人更适合我。从此，便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在他三番五次央求我等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我还是决意嫁人。几年后他被顶头上司看中，和首长的千金结了连理，之后几十年我们天各一方，各自守护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艰难度日。时光轮回，我在女儿大学毕业后结束了婚姻，他的政治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痴情的他试图唤醒初心，想和我共度余生。现实的是，经过几十年断舍离，我们的爱情故事就真正成了一曲《枉凝眉》，如今的我们各有苦衷，那种中水中月，镜中花的状态，我没有勇气面对，决定了将是一个无言的结局……
　　他说：“我16岁追你到61岁，决不会轻言放弃！”而我为了一个情字却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