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每年高考结束后,我们都要面对不少升学宴。在我的记忆里,我也参加过一些亲朋好友举办的升学宴,可在我心里,让我终身难忘的还是80年代父亲母亲为二哥举办的升学宴。</p><p class="ql-block"> 1986年,二哥收获了他十年寒窗苦读的最大最美的回报,他以优异的成绩被曲靖农业学校烟草班录取了,他是我们八姐弟中第一个踏进中专学校的莘莘学子,也由此成为我们家第一个拥有国家颁发的《粮油供应证》的家庭成员,更是我们家第一个将“鲤鱼跃龙(农)门”的励志传说在我们家变成现实的人。那时,我们一家人中,只有他的名字不在我们家的户口簿上,因为,在他拿到中专录取书的一周后,他的户口就从我们家的户口本上拨离开来,变成非农户口迁往曲靖了,后来他也就顺里成章地成为了我们家的国家公职人员第一人。</p> <p class="ql-block"> 二哥辛苦奋斗得来的录取通知书,激活了全家所有的欢乐细胞,一下子打破了山区小村的宁静,嫁到他乡的姑姑和姐姐从家里赶来,尽管不识字,但非要母亲把录取通知书取出来让她们看看。我和弟弟趁家中大人不在的时候,就时常偷偷地从贡桌抽屉里把他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欣赏。村里的乡亲们总是络绎不绝地登门道贺,夸二哥有出息。他们每个人离开我家时,总免不了问一句:“老飞哪天去曲靖读书呀?”。每遇到这样的问题,父亲母亲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好像是30号,年纪大了,记不太清”。每谈至此,客人们总会说“走之前可要提前告诉我们一声”。父亲母亲随后又都会异口同声地说:“要得,要得”。客人们临了又会说一句:“到时候你家饭可要多煮点,我们可要一家子来吃的(升学宴)。”</p> <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和弟弟都偷看过二哥的《录取通知书》,我清楚的记得,上面写的到校报到时间就是26日。</p><p class="ql-block"> “老彦(大哥),起床了,爹有事跟你说。”</p><p class="ql-block"> 1986年的8月25日那天,父亲大清早就把大哥从床上叫起。听了父亲的召唤,大哥赶紧起床,披上已经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外衣走到父亲跟前。</p><p class="ql-block"> “老飞明天就要去曲靖读书了,你赶紧洗把脸,去以洪寨子把你姑妈和姐姐接来家里吃顿饭”。</p><p class="ql-block"> “好,我追的就去。”大哥应到。</p><p class="ql-block"> “那边只告诉她们两家,其它的亲戚就不要说了。”父亲又郑重交待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大儿,记的你爹说的话,啊......”母亲在场院上又嘱咐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嗯......”大哥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匆匆洗了一把脸,扣好外衣纽扣就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娃他妈,你把楼上的金豆皮和房间里头挂的那块腊肉拿去洗一下,我去把家里剩下那只鸡杀了。”</p><p class="ql-block"> “那只鸡不是说街天拿去板桥卖了做老三、老四的学费吗?”母亲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杀了,老飞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天,其它的我再想办法。”父亲思忖了一下,毅然决然地做了决定。</p> <p class="ql-block"> 正午时分,大哥领着姑妈和姐姐走进了家门。他们放下包包就走进厨房帮母亲做饭。大哥、三哥、四哥、五哥在场院上帮父亲劈柴。我和弟弟一天则象跟屁虫一样紧跟在二哥身后,缠着二哥,非要他表态带我们去曲靖看他们学校是什么样子。连二哥已经答应放假回来时,从曲靖买东西回来给我们吃,我们都说不行。我们小哥俩当时的赖皮样子,现在想起来都还在觉得难为情。</p><p class="ql-block"> 在一大家子人的张罗下,一席在当时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晚餐就这样完美呈现了。</p><p class="ql-block"> “大家冒忙了,都上桌坐。”父亲端坐在堂屋里贡桌前的正中间,左边是姑妈,右边是母亲,大哥和姐姐分别坐在姑妈和母亲身边,而二哥则坐在我们唯一的姐姐边上。</p><p class="ql-block"> 大家刚好围坐下来,这时,斜倚在餐桌中央碗里的讨厌的鸡头又总是不怀好意地向我和弟弟频抛“媚眼”,极尽所能地恣意勾引我们小哥俩体内的馋虫。我和弟弟实在招架不住,嘀咕了一下,齐唰唰地将小手向鸡腿伸去。</p><p class="ql-block"> “住手,小哥俩不要乱,今天要让老二先来。”父亲威严的目光射向我和弟弟。坐在我身边的五哥从桌子底下拍了一下我的大腿。我和弟弟下意识地赶紧将伸出的小手硬生生的缩了回来。继而父亲和母亲向我们投来了慈爱的微笑和赞许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我们一家人最高兴的日子,老飞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学校,明天就要去曲靖读书了,今天我们老两个,请你姑妈和姐姐回来,和你们姊妹八个一起吃个饭,也不请其他亲戚朋友,就当是一家子办顿升学饭给老飞送行了。”父亲清了清嗓子说到。父亲说话时,大家都自然地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听父亲说话。</p><p class="ql-block"> “在吃饭前,我们一家子都在,我先安顿一下明天的事。”</p><p class="ql-block"> 父亲顿了顿,接着把目光移到大哥身上,说到:“老彦,你是长兄,长兄如父,你明天就代表为父把你兄弟送去曲靖学校里,我年纪大了,你帮当爹的完成一下这个任务,也给你几个弟弟当个表率。”</p><p class="ql-block"> “要得,爹,我明天送老飞去。”大哥干脆地回答说。</p><p class="ql-block"> “明早起早点,天不亮就出发,不要让村里的乡亲们看见。”父亲略有所思的叮嘱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父亲又把目光投向母亲,“他妈,还有你们其他几个,你们注意一个事情,按照我们村里的礼信,寨子里像这种事情大家都会来筹份子钱,表达心意,到时我们就告诉他们,说学校突然提前开学,娃娃已经先走了,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向乡亲们说声对不住”。</p> <p class="ql-block"> 父亲抽了一口烟,又接着说:“这些年,我和你妈领着你们那么艰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现在再难我们也要坚持,升学饭我们家就不办了,乡亲们的份子钱也不收,现在不办不收,以后有类似的也不办不收。一是乡亲们对我们家平常关照就够多了,不要再麻烦人家,大家都不宽裕不容易,不要再加重人家的负担了。二呢,你们一定要学会自力更生,胡子上的饭吃不饱,要自立自强。何况,你们在这个时候受了人家的恩惠,将来在单位上工作,万一人家有些让你们为难的事情找到你们,你们不好做人。我和你妈再难,学费我们会想办法,我们做老的为愿你们今后个个在自己的事业上行得端做得正,堂堂正正做人做事,我和你妈就放心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你爹商量好了,以后不管你们哥几个那个考取,我们老两个都象这样整顿好吃的,就我们今晚这些人一起吃顿饭,老二和你们小哥几个也要想得通,在这方面,我和你爹都希望你们别和其他家比,各家的日子各家过,这种整法虽然现在不风光,显得不如人家,但是你们以后好做人,对你们的工作好。”平常在父亲面前很不言语的母亲,当晚就说了这么一通话。</p><p class="ql-block"> “好了,菜要冷了,就说这些,大家边吃边说”。</p><p class="ql-block"> 父亲话音一落,二哥飞速地把两只鸡腿分别放在了我和弟弟的碗中,郑重地说了一句:“好好读书,那天你们考取,二哥送你们去学校。”</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的其他哥哥、我和弟弟也先后考上了中专或大学,但自二哥那次升学饭后,我们兄弟几个的升学也就一直传承着“提前走一天,不收份子钱,一桌家庭饭,不添乡亲难,兄送弟入院,互寄成长愿”的办理模式。</p><p class="ql-block"> 最后,我还想告诉大家,1988年,二哥毕业后分配到钟山烟叶站工作,二哥一毕业就把我领到钟山中学读书,一直供我完成学业直到参加工作。我清楚地记得,我到昆明读书那天,就是二哥把我送到学校,帮我办完入学手续安顿下来才离开,二哥超额兑现了他当年许下的诺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