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流芳。

沙砾

生活是一场又一场的雨，

天雨落，似流芳，

润泽万物，亦润泽人心。

——《天雨流芳》

六月中后，整个中国都是风里雨里，

好似穿上了一件雨做的衣，湿嗒嗒的。

雨水落下的时候，毫无道理，时而倾盆，时而缠绵，时而铿锵，时而婉约。淅淅沥沥，大雨小雨，江南江北，都缓缓沉入了一个潮湿无尽的长夏里。

长风吹不尽，时间在雨水中青绿。

我们也在雨水中走向另一层空灵的世界。

那便是，心之所在。

书，即是桥。

‖ 天雨流芳

雨水绵密，世间天然多了一道屏障。一边是喧哗人间，一边是沉静内心。愈是如此风里雨里的时刻，愈是想要平静的流年。平淡人生何所求，一盏灯，一杯茶，一卷书，一颗简单而丰盈的心，足矣。

纳西语中有一句极美的话，“天雨流芳”，行云流水一般书写在丽江木府旁的一座牌坊上，纳西音译为“读书去吧”。初见此语，便满心惊艳，如齿间生香，如凉风入户。

天雨落，似流芳，润泽万物，亦润泽人心，恰如读书一事。天上落雨，是人间流芳。读书之雨，则是心上流芳。世间好书是落在心上的雨，绵绵无尽，长久地润泽着我们的灵魂。

故而，天雨流芳，读书去吧。

‖ 雨是，时间的缝隙。

六月时雨，时时落雨。

雨常落在寂静深夜里。清早推窗依稀可见昨夜的雨痕，长街短巷，晨风吹来，偶有清凉；

午后也常见雷雨，黑云压城，瞬间如瀑；

黄昏时候，坐在庭前看檐下落雨，小院半掩，院中树木青绿，檐前垂雨如丝玉；

夜深时候，听雨读书，浮浮沉沉，书中的世界仿若也透过纸背，照到现实的人间中来。

夏季，便是如此，时而风，时而云，时而雨。因着一场场疏密不定的时雨，时间也变得有急有慢，有长有短，有阴有晴，很有空间感。

人是活在时间里的。我们看云时候有看云的心境，听雨时候有听雨的心境，是很有些殊异的曼妙。雨，是时间的缝隙。在旧年的雨与今年的雨之间，停留着我们的记忆。所以，人看雨时，总是淫雨霏霏想入非非，不由自主便会忆念平生旧事。

‖ 书是，心上的苔藓。

庆山曾在文中写到，“太久不写字或写得太少，心会长出苔藓。”书，便是长在心上的苔藓。犹如一场雨后，水汽潮湿处，青苔总是泛着流光。

思想如苔藓，在幽暗静谧之处，反而蓬勃生长。潮湿，有助于思想的成长。雨水不绝的长夏，处处莹润，留有时间的缝隙，思想便在这缝隙中肆意长出来。真正的我们，也如同苔藓一般，在幽闭处静悄悄地绽开来。此时读书，恰是良辰。

李清照亦有诗，“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读书，是需得配一点嘈嘈错错的雨声，才是相称的。古人亦有诸般雅事，听雨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书房之外，恰有雨声，人坐窗边，看雨打芭蕉，绿肥红瘦；或是高卧在榻，听庭前雨水嗒嗒滴下。远处的风雨如古老的琵琶铿锵，亦或是古筝悠扬。读书之人便就着一盏小灯，一书，一人，度一日的光景，也享一日的平静流年。

抽空去读书，好似在浮世之中，偷来的一点清闲，是万千愁苦中最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遗憾的是，我们这平生，已经遇到一夜又一夜的雨，却未曾那样读过一夜又一夜的书。

读书之时，万般贪嗔痴慢都皆抛诸脑后，只在书室之内，听雨声，闻书香，人与书是一身。在书中可以悠游今古，与诸多知己相见笑谈。

书中有庄子的逍遥世界，也可见博尔赫斯的分岔迷宫，王维的诗意春山，李白的浪漫星河，王尔德的唯美童话，梭罗理想主义的瓦尔登湖……凡是书籍文字能到之处，便是我们能抵达的世界。凡心所向，素履之往。

莲花不着水，日月不住空，而我们都是自由的。这恰是天雨流芳。

砂砾

2022年6月15日

六安 出差途中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