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曾游学英伦

如心飞扬

1989年6月1日我飞抵英国伦敦，睁开我童稚般的眼睛，来看这个西方世界。那年我虚岁40了。 受80年代末出国潮的裹挟，有人为我搞到一份英国语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于是只识几个英文单词的我，就无知无畏地留职停薪，离开记者岗位，到英国留学来了。 在伦敦蜡像馆我见到了当时的英国首相撒切尔和外交大臣杰弗里.豪。 与当时有名的英国电视主持人合影。我盼着英国留学回国后能在记者岗位上更上一层楼。 英国朋友凯伦把我接到了他考文垂的家。考文垂在英格兰的中部，伦敦的西北面，是汽车工业的发源地，二次大战中曾遭受德军的重创。 这是凯伦的家。夫妇俩一个是电器修理工，一个是护士，居然拥有整幢房子。 还有这样一个花园，这让在上海见惯了一间房一家人的我不免吃惊。 凯伦热爱中国文化，所以娶了一个华裔马来西亚夫人。 我和凯伦全家合影，那个可爱的女儿后来成了一位大学物理教授。 因为英语不行，我在考文垂怎么也找不到工作。那时的中国自费留学生没有揣着几十万出国的，没工作就意味着没法生存。 碾转着有人帮忙联系到英国北方曼彻斯特城，郊外有家中国餐馆需要员工。于是我伤心地离开了考文垂，充满希望来到了Oldham小镇。 这家中餐馆的老板姓古，是从香港来的，原先学的是声乐，现在厨房掌勺。他让我干waitress，即女招待。我吓了一跳，我只想在厨房洗碗。 我既辩不清厨房里牛肉、羊肉、猪肉和鸡肉，也识不熟菜谱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而当招待要与客人对话，还要麻利地端盆换碟，真是天天干活时胆战心惊。 餐馆包吃住，还有工资每周130英镑（1英镑等于10元人民币），相当于我在国内一年的工资。心是安了，但我一点也不快乐，因为环境太粗俗了。唯一的快乐是在餐馆附近找到了学英语的地方——成人教育中心。 成人教育中心是帮助移民、外国人学习英语的非赢利机构，英国每个城市都有。每周学习两个半天，免费教学。红衣者是我们班的英文老师。 这两位也是我的老师，教学十分耐心。 同学大多来自欧洲，他们利用假期来进修英语，另有来自伊朗、伊拉克等中东地区的。没有大陆留学生，80年代末期上海的年轻人都往美国、加拿大、日本、澳大利亚跑。 同学间十分友好，抱我者是位法国女孩才18岁，年龄可作我的女儿。 我一没钱，二没朋友，在小镇生活很是落寞。 周末来餐馆打工的上海学者小王很同情我，他帮我到旧货市场买电视机。 这台才23磅买的旧彩电成了日后几个月我学习英语的工具。 Oldham成人教育中心经常举办活动，我在自己布置的中国文化摊位上。 在Oldham的新月楼餐馆没干满三个月我就离开了，原因是忍受不了老板儿子对我的辱骂。在新结识的北京留学生光的帮助下，我又上路了，去了英格兰东北部的旅游城市约克York。 约克是英国的历史文化名城，是除了伦敦外的第二大旅游城市。 这家中餐馆在约克城郊，是一位退休的英国警察与一个香港人合办的。 我还是干老本行。 有了先前几个月在餐馆的辛酸磨练，我已从一个生手成了名熟手，周工资也涨到230英镑。 英国老板对员工们很友善。 女招待们来自香港、马来西亚、越南，有难民身份的，也有留学生，还是没有从中国大陆来的其他人，我时时感到孤单。 滴酒不沾的我居然能熟练地调制出各种鸡尾酒，人的能力常常是逼出来的。 周末客人多活累，半夜时分才能停歇，老板与全体员工同享宵夜。 这是餐馆的员工宿舍，二楼左面那扇窗里就是我的屋。 我的小屋除了床与桌椅，空无他物，但我视如宝地，因为这是我灵魂安静的空间，是我凝神学习的地方。 每周一天的轮休，我会利用半天时间去Alison家，她是我的私人英语教师，是餐馆伙计介绍的。 Alison教学很认真，与我口语对话，当面批改我的作业，但她拒绝收我的钱。我只好每次带两盒中餐去。 夫妇俩对我十分友善，经常带我四处参观，还带我去过他们的乡间别墅。 在英国两年了，为了谋生我不得不主力打工，英文学习都是在各成人教育中心零打碎敲。当我积攒了一笔钱后，我是多么想成为一名全日制学生，系统地在正规的学校学习啊！ 在Alison的帮助下我在利兹Leeds的一所学校报上了名。餐馆老板希望我周末两天还能回去打工，我答应了。于是每逢周末我乘火车往返于利兹与约克。 选择利兹是因为北京留学生光在利兹大学读研究生，当年是他把我带出了曼彻斯特的困境，他希望我回利兹去，说利兹的中国留学生多，大家可以抱团取暖。 我们租房在利兹大学旁，左门是我们租住的小楼，合影者都是与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大陆自费留学生。 右面那位瑞士老头是我们的房东，他长居瑞士，偶尔飞来利兹收租，或修理屋子。 这是我的学校Park lane College。 这是我用两年辛苦打工钱换来的可以全天学英语的学校！ 入校的仪式很庄严，利兹市市长与我们留学生代表合影留念。 这是学校的接待大厅。 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成为一名留学生了！ 我与我的同班同学们。 我身旁的台湾同学，是陪读夫人，十多年后病逝了。右下角那个露着半个头的是东德同学，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她回国后结婚，有一双子女，现在已成外婆了。 从左至右他们来自韩国、巴西、西班牙、德国。课后我们经常一同去茶室、上电影院，或去谁家聚谈。 亚洲同学不多，当中的来自日本，右边的来自中国北京。她倆都是陪读夫人，但日本夫人不用打工，北京夫人必须用打工的钱支撑生活。 无论来自世界的何处，留学生们都很友爱。 班里常常举办各种活动。 与台湾同学合唱歌谣“阿里山”。 中国餐总是最受欢迎的。 老师对我们说，学英语不是光学一两本课本。她带我们走出校门。 我们走访名胜古迹，探访作家故居，了解不同风俗……. 草地座谈，师生交流，语言能力就这样提高。 利兹小屋始终是我的精神家园。 我的学习角。 几乎每周都有朋友到访，海阔天空，精神佳肴。 患难与共的朋友最长情。 我们也会相约着一同外出郊游。 Holiday（假日）这个词我是到英国后才明了的，这是英国人的一种生活方式。我爱好旅游的习惯也是从那时萌芽的。 于是我积攒起休假，走完了英伦三岛，就到欧洲各地旅行去！ 一年一度的荷兰花市。 布鲁塞尔的撒尿小孩雕像原来这么小！ 在卢森堡街头看地图。 在日内瓦湖畔。 在意大利斗牛场。 眺望比萨斜塔。 在阿尔比斯雪山上。 寻找滑铁卢纪念雕像。 在街头小摊边徜徉。 在利兹完成一年学业后，我决定回国了。我觉得我的基础、实力和年龄都不允许我深造了，就把留学当成游学吧，学学英文，看看世界，挺好的！ 我对单位和家庭都承诺过，三年以后回来。 临行前两位好友光与乔决定陪我去法国巴黎一游。 在巴黎的一周我们每天陶醉在现代文明与古代文明之间，自然风光与建筑美学之中，全身的细胞都膨胀开，滋润着。 1992年夏的巴黎之行终身难忘，那景，那人，那情…… 回国后我如愿以偿成了一名电视编导。 并撰写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著作。这本小书与那几本英伦留影册成了我生命中鲜活的记忆。 30年后的今天，陈年往事慢慢翻，平静无求心自安。甜酸苦辣也好，跌宕起伏也好，皆成过往，但我始终不悔那三年另四个月的海外游学生活，它奠定了我人生下半部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