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傩】“脸子”菩萨回娘家

老庄

　　正月十一，是柏冶胡氏族人们迎接“脸子菩萨”回娘家的日子。山湖村非遗传承基地一大早就热闹了起来。族人们早早地来到这里。迎驾的仪仗正在整装待发。

　　“脸子菩萨”驻驾在毗邻杜氏一族的茅坦村，离这儿大约六、七里地的距离。这菩萨乘座的“龙亭”，本来是要人来抬的，因路途远，就与时俱进地抬上了农用车改成“辇”了。

　　茅坦杜氏这边也摆开仪仗，礼送“脸子菩萨”回娘家。

　　两支仪仗在傩庙旧址广场上相会了。乡贤胡小根先生告诉我：这是傩神会中断了六十二年后，胡、杜两族的再次携手联欢。

　　就地摆上供桌香案，焚黄表、燃香烛，献上牺牲鲜果，三叩九拜，行起了迎送大礼。

　　礼毕，胡氏一族起圣迎神，簇拥着龙亭、日月箱，举旗擎伞， 鸣锣开道，走村串巷地开始了巡游。

　　从茅坦到山湖村，沿途有好几个自然村落。每到一地，村民们莫不翘首以待，设香案置供桌，焚香燃炮夹道迎送。

　　巡游的仪仗穿行弥漫的烟雾里，仿佛身处天上的街市，迷离惝恍间，旌旗伞盖若隐若现，宛如神仙下凡，亦真亦幻。

　　一路上，锣鼓阵阵，鞭炮不断。迎驾的仪仗进入活动主场时，更是旗伞林立，香烟缭绕，礼花绽放，锣鼓声、鞭炮声，震耳欲聋，响彻天外。

　　龙亭、日月箱落圣神堂，照例是牺牲供果、香案烛火伺奉一番。仪式气氛神秘，执事们神情庄严。可我却看得一头雾水：这些傩戏的面具就是“脸子”吗？这么多的脸子中哪一个是菩萨？

　　有朋友告诉我，这些面具就是“脸子”，这些“脸子”都是菩萨。我怔了一下，又似乎恍然有所悟：别说佛教中有诸多菩萨，仅观音菩萨就有三十三个应化之身呀！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否定了：我分明地看龙床中有戏曲人物的面具。

这个疑惑直到秀山门博物馆非遗展销会上，求教了两位傩面具制作技艺传承人，我才搞明白：池州人口中的傩戏不仅仅是“戏”而是集傩仪、傩舞、傩戏于一体的祭祀活动；而“菩萨”，也不是狭义的佛教中菩萨的概念，而是杂糅了儒释道文化，流传于传说、故事、戏曲中人、神、仙、鬼，甚至是观念中那些令人或敬或畏的灵异！

说到这里，便又想起随朋友下乡拍民俗时，曾多次看到过的五猖庙。庙里供奉着五尊神像，被人们尊为“五猖菩萨”。“五猖”的概念，最初是在东至县文化学者谢先生那里知道的。他告诉我，东至县的一个小山村有个驱疫袪邪的“非遗”活动叫作“打五猖”的。既然是“驱疫袪邪”，而且要用“打”来对待，这“五猖”一定是些邪魔歪祟吧？况且，猖獗、猖狂等词义指向的也都非善类。

查阅到的资料至少有五种说法。其中一种说法就是“邪神”，有如“猖”的本义。而这种说法又在当地好友W先生讲给我的一个故事中得到了佐证：他下乡插队时，与同伴们曾把老乡家的鸡呀、狗呀的偷偷抓来吃掉。老乡们知道了是这帮家伙干的坏事后，就把“五猖”菩萨的“雅号”送给了他们。

既然把邪神称为“菩萨”，而且要建庙供奉，让他们享受人间香火，怕也是这里的乡民们的生活智慧吧？内敛、含蓄，韬光养晦，明哲保身。“惹不起还躲得起，躲不起就供着你”，“不与小人仇雠，小人自有对头”！趋吉避凶，趋利避害，本来就是傩文化的源头嘛。

我不确定，柏冶胡恭迎的脸子菩萨中有没有“五猖”菩萨。插入这番叙述和议论，只是为了说明池州人口中的“菩萨”一词词义的多元性。

　　在龙床上安顿好脸子菩萨，主祭执事人等又去请神。那是族人们的列祖列宗，他们要与各路神灵一道共襄傩神盛会，共享族人们敬奉的烟火呢。

　　长辈们燃烛、焚香、化纸钱，口诵祭文。

　　族人们无论长幼， 长跪聆听。

　　祭祀仪式繁复冗长。上香、敬酒，三叩九拜。

　　这是表演傩舞的后生们在行祭礼，一如前辈们祭礼的繁复。

　　也如同长辈们一样的虔诚。

　　但是，他们英气逼人的脸上更多的是果敢和坚毅。他们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更知道要向哪里去。

娃娃们也依样学样，行着叩拜礼。

　　行完祭礼 ，开场锣鼓又响了起来。人神共娱的傩戏开始了。剧情简单，表演古拙。村民们却兴致盎然，本来不大的场地，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挤不进来的，就拥在窗口向里张望。

《舞狮子》

傩戏《採花》

傩戏《舞土地》。

　　常常听到城里人抱怨年味越来越淡。在这里，你感受到年味了吗？这些神情专注的孩子们，能记住的，和传承下去的不仅仅是年味吧？

柏冶胡氏族人合影🔻

鸣谢

摄友/胡国宾 吴平安

东至县文化学者谢忠惠

傩面具非遗传承人/姚维耘 刘千祥

山湖村乡贤胡小根先生及柏冶胡氏族人

在拍摄、民俗文化及成文后征求意见中及予帮助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