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码头卸船大战

米粒儿13842605

东北边陲小镇东安历史悠久，面向乌苏里江背靠诺罗山，不远是挠力河口，是战略要地。并是重要水运码头。原是859农场的一个打渔队。胜利农场全团工业、冬季取暖、食堂用煤每年需要量很大。就靠六七月进几船煤储存。

胜利农场砖厂是用煤大户，按年产最高记录1500万计算，大约用煤400吨，加上其它用煤，接近用一条驳船用量。所以砖厂责无旁贷，是卸船的主力军。做为亲历者用两个字概括，苦力。

这种船型长期遍布航行在松、黑、乌、嫩四江上成为是货物运输主力。驳船是专门装载货物的船舶，本身没动力靠拖推轮带动航行，运煤船是甲板铁驳船，载重600一1000吨。有五六十米长宽十几米，满载吃水1.75米。可能是双鸭山鹤岗的煤。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码头装船，甲板像个大操场，小山似的煤堆看样子是机器装船。

岸上最早只有859农场唯一大煤场。1966年所辖四分场分家为胜利农场。859老场有家底，卸煤有输送带往岸上传送，只有少数工人管理。我们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打人海战术。

我觉得买套设备花不了多少钱，也许劳动力廉价，也许是胜利确实穷，或许是买的起马置不起鞍，也不能白用859的电。咱当小兵也就心里想想，望着那边机器传送只有羡慕嫉妒。

我们借用859农场货运站做为伙房所在地，吃饭就在前面空地站着或坐几块砖头。1972年夏，我还在这栋房里为卸船的人员打过前站。惊魂一夜另有回忆。

煤船载重大吃水线深，不能离岸太近。跳板一头搭船帮处，一头铺江岸，江水中再支两个木架子延长跳板长度。分负重和空手两条路，各行其道。

卸船的人每人发一个连肩帽，一条蔴袋就开始练活。我们鱼贯而上走跳板上到甲板上。有专人往口袋里铲煤，女生少装点，有两人负责搭肩，我们扛着煤走在颤悠悠的跳板上开始很害怕。后来就大踏步来去自由。走下跳板还要爬个斜坡跳板到煤堆最高处。把肩上蔴袋往煤堆上倾倒，有专人拿锹平整。拿空袋下煤堆再上船。人流在两条跳板上川流不息一个紧跟一个忙而不乱。每个人都争先恐后不甘落后。背少了都不好意思的让多加点。在北大荒大家最看不起偷懒的人。

脸和煤亲密接触，成了黑老包。一会儿汗水再一流变个三花脸。互相看着笑。

记得有一次我们到东安卸船，领队是个穿人造革夾克的。找我们这班带队的找个现场广播员。并说宣传鼓动多重要。我嗓音脆口齿清选中我。我很不情愿接受这“光荣任务”。他递给我一个铁皮喇叭。我俩像对口词那样，你一句我一句。

没过十分钟，我和他总配合不到一起，我挺讨厌他说的那套词。看到我的同学和比我小的战友来来往往背煤，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心想大家不定心里怎么骂我。我把喇叭一扔说多一人多一份力量，你一个人说吧。

“皮夾克”没办法只好一人自顾自说。从开始慷慨激昂变得喋喋不休。那时衣服都是蓝灰绿，戴着连肩帽，煤灰抹脸分不清男女，“皮夾克”开始加油了：“你看那位女同志飒爽英姿，扛着大蔴袋迈着坚定的步伐向我们走来。”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只见那人把煤抛跳板上拉下帽子，嘴里咕囔着恼羞成怒。原来是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他只好上前道歉。“看这位女同志笑容满面，扛的多跑的快。”大家回应说是那是笑吗，压的呲牙咧嘴。

有个哈尔滨姑娘被他的表扬词弄的手足无措，心一慌滑落江中。几个小伙子下水给拉上来，姑娘又羞又怕哭着让人架走了。大家纷纷指责他这不是添乱吗？后来此人也不敢多言多语了。

有时采取集中兵力打歼灭战，因为驳船每多停一天就多收费。分几个班次，每班4小时下班，下一班上岗。到大仓库睡觉休息，4小时后再接班。如此循环。这样能保持战斗力，眼看着船上煤越来越少岸上煤场越堆越高。驳船吃水线不断升高。最后收尾把船上散煤都扫干净，大家都如释重负。几千吨一船就这样被移到煤场。真正是一群蚂蚁啃骨头，现代愚公把山移。

也许我有吹牛的嫌疑，都说旁观者清。在网上看到一段逊克县兵团战士卸煤的场景是船员的回忆。非常客观的记录了这一场景。

有一次我们正遇到俄方的船只从旁开过，看到我们狼狈的模样，摆出一付趾高气扬的姿势和表情，穿着泳裤在甲板或站或立。我们女生都背过身子骂声臭流氓。

完成任务后男生都下到江边洗澡，水性好的往深水畅游如浪里白条。女生躲偏僻处洗脸洗脚。打起背包乘解放大卡车回连队。

江边卸船是胜利农场的老知青的苦难记忆，同时。忘不了伙食是最好的，猪啊鱼啊全招呼上了。

据哈尔滨知青隋石回忆，1970年有一次卸船快收尾时，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后来雨越下越大，接人的汽车来不了，滞留在东安一天。第二天艳阳高照，但返程多是山路。要晒两天才通车。食堂物资也所剩无几。团里让他们走回来。否则就没饭吃。

潮湿的山间公路百十号男女青年三五成群边走边说，半路上一连早就为他们准备了一顿午饭，接着又走下半程。卸了几天船还没歇过来又行军90里。想想都让人心疼，也就仗着青春年少。第二天车队派车去东安把行李拉回来。

照片是他们曾经走过的公路旁树林。

1968年9月，刚进进砖厂一个多月的北京知青就赶上卸原木的任务。只见驳船上是堆积如山的原始林中采购的松树，黄波萝水曲柳等硬木，是为制材厂准备的。胜利自产的只用在井框木，杨木板，一般民居。

北大荒秋天早早来到。江上己感寒意。女生带撬扛几人一组，将原木从驳船上滚落江水中，男生脱了上衣身上抹猪油，喝白酒，几人一组将浮在水面的原木向岸上推，然后用撬扛往坡上滚动，装上运木材的拖拉机。累了就擦干身体披大衣取暖。

有一次卸钢板，几个人抬一块从跳板上往下走。跳板颤悠悠的走不稳。有个自作聪明说喊口号步调一致省力。咱们都知道有个军队过桥的故事，脚步与桥产生共振会产生很大破坏力。跳板弹跳起来人和钢板掉入水中，钢板下落正巧卡在几块石头缝中缓冲一下，否则这几位就被钢板砸中，刚下乡一个多月的知青难逃厄运。

2013年、2016年、2023年我三次来过东安镇，勾起我在此处的点滴记忆。心潮起伏如滚滚江水。岁月流逝这里成了挠力河保护区，人们纷纷慕名来打卡，登观光艇吃全鱼宴。他们不会想到50年前的知青曾留下多少深深的脚印，抛下多少汗水泪水。哪有岁月静好，只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