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

闲听落花

文 / 小闲 晚上值班，看见护工阿姨提着几个饭盒出病区。我很奇怪，问她干嘛去。 阿姨说，这是她收集了当天病区病人倒掉的饭菜，准备喂狗。我更奇怪了：喂什么狗？阿姨说是流浪狗。我突然心头一震，“流浪狗”这三个字，让人顿时生出几许柔肠来，我立刻提出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她一起去喂流浪狗。阿姨却有些迟疑，说流浪狗呆的地方一般比较空旷、杂乱，即使去了也并不一定能看见狗出来。阿姨在病区工作几年了，我对她的性格大致了解，她四十有余，待人温和、友善，工作生活皆有主见，却不知她背地里还是一位关注动物的人。她肯定认为我去看流浪狗纯属好玩。 心里一直惦念着喂流浪狗这件事。一天晚上下班后，我兴冲冲地提着我中午吃剩的饭菜去找阿姨。那天中午我就突然吃不下饭了，觉得食堂提供的午餐量太多，饭也多，菜也多，我不能浪费，应该省下来给狗吃。我足足剩下了一半的饭菜，算是自己去看流浪狗们的礼物。阿姨拗不过我，答应带我去。 科室女同事养狗，经常和我聊她家狗吃的东西。狗吃什么呢？城市里有主人的宠物狗一般都是吃狗粮。因为狗粮营养比较均衡，可以满足狗狗身体必需的营养，吃狗粮的狗毛发油亮。但有时候狗也会随主人吃饭菜，同事家的狗就喜欢吃饭菜，因为吃得太好，吃得太多，结果正值壮年的雪纳瑞狗一个月前得了糖尿病，最近主人不亦乐乎，正在忙着给狗狗治病呢。狗与狗真不一样，有的狗衣食无忧，营养过剩，甚至因饮食不当需要治疗疾病；而有的狗却食不果腹，居无定所，整天为吃饭寻觅奔波。 阿姨说，最近饭菜不多，她只固定给三个地方的狗投食，首先是医院二期工程工地上的流浪狗。傍晚刚刚下过一场雨，她交完班后，我们一起出医院门去工地。工地外路面有点积水，阿姨对路径非常熟悉，我们小心翼翼跨过水洼，拉开工地后门。夜晚的工地上一片宁静，依稀几盏灯。阿姨蹲下身子将其中一只饭盒熟练地放在一摞石材旁，并打开盒盖。我抬头环顾，工地除了一幢新彻的高楼，西侧和北侧各一排临时搭建的平房。西面我知道，是临时办公用房，现在一片漆黑。北面没有注意过，有一两间有灯光，或许是看守工地的人住在里面。看不见流浪狗的身影。 阿姨说，之前来喂食，它们时不时会出来，三条，黑、黄、白色的毛，都是中华田园犬，就是土狗。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去新楼看设计，看见楼后面空旷的工地上有几只狗在溜达，就是这几种颜色。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和这些流浪狗没有距离感了。我想此刻，它们灵敏的嗅觉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闻到了送饭人阿姨熟悉的气味，还有我这个不算陌生的陌生人。只是大概它们今天不想出来。 我们出工地门，阿姨骑电瓶车载着我在人行道上。我很奇怪阿姨怎么会知道身边有流浪狗的。阿姨说，任何一件事物，你若有心关注了，它就会向你打开一扇你未知的门。阿姨从小就爱狗，自己养过狗，平时出门，她的眼里除了人，还有狗。她发现，许多住户养狗后，但因为搬家、拆迁，狗往往不能带走，便滞留了下来。阿姨说，这些狗主要分布在工地、树林或者废旧的厂地。我突然明白，这大概就是发展中城市流浪狗的主要来源。 说着我们就到了一座院墙外，阿姨突然停了下来。我问这是什么地方，阿姨说应该是一个废旧不用的工厂，这里有一只大型的中华田园犬。初发现它时，它的脖子上有铁锁链，应该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狗。但铁锁链缠绕住了它的一只脚，影响了它的行走，以至于它的一只脚有点瘸。阿姨经常给它喂食，希望与它建立一种可信任的关系，从而接近它，帮它解除铁锁链。就在阿姨自认为自己和这只狗非常熟悉，并把狗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喊来，准备想办法一起解开它的铁锁链，狗却索性不出来了。救助没有成功。救助中心人员走后，它慢慢出来了，但与阿姨刻意保持距离。阿姨一直在努力，希望这只狗能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接受自己的救助。 我看着空荡荡的院墙外，心情突然很低沉。虽然知道今晚这只流浪狗因为我，绝对不会出来，但内心还是充满了一种企盼。或许是它痛恨以前的主人遗弃了它，或许它经历了我们不知道的难以想象的经历，但是我祈盼它能接受阿姨的善意。 我们又继续前行，来到一处新开发的楼盘前。这个地方我认识，前一段时间刚刚和朋友来此看房子。新楼盘的建筑已经初具规模，我们从开阔的大门进去，接受管理人侃侃而谈的介绍，里面前面几幢房子光鲜整洁，几棵广玉兰树正开着洁白的花。我们却拐过大门，直接围绕院墙外，越过坑坑洼洼的水塘，向后门骑去。 阿姨“滴铃铃”打铃，突然从工地围墙的下面跑出一条黑白相间的小狗来。昏暗的灯光下，我看清这不是一只纯种的中华田园犬，应该是一只串串狗。这只小狗认出了阿姨，像调皮的孩子，兴奋地跟着电瓶车追逐。搅得阿姨没有办法，只得下车。车子架好后，阿姨把最后一盒饭盒放在围墙外，我也把自己手中一直攥着的饭盒放在地上。小狗也停了下来，距离我们大概两米远坐着，小尾巴甩个不停。阿姨说，里面还有三四只成年狗，一般不出来，就是这只小奶狗，不谙世事，每次都出来和阿姨撒娇，一定要玩一会才让阿姨走。因为对我不熟悉，它才远远地坐着。 小狗歪斜着脑袋看着我们，眼睛亮晶晶的，它还不知道这个建筑工地大概一年后就要竣工交付，它们肯定是要迁徙搬家的。不过届时它已经长大，或许已经习惯了这样流浪的生活方式，或许会遇见新的主人，有了更丰富的生活经历。 如此普通的夜晚，阿姨带领我打开了另一世界的大门。这些城市的流浪狗，让人生出无限的牵挂来。 自从我在科室里把流浪狗的故事讲给大家听以后，吃食堂的同事们每天都很自觉地把自己吃剩的饭菜收集下来，交给阿姨，由阿姨一起带过去给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