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效应

冬梅 陕西靖边中学

外甥快要三十岁了，迟迟不结婚，表姐很着急，说她没有办法和孩子多沟通，希望我能从中周旋，问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后来我问了，外甥说，遇到的女孩子都长得太丑，他要找好看一点的。我当时就笑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按照钱钟书先生的说法，婚姻是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去。让我说，或许这座城可以缩小为一幢或一间房子，房间里的人想出去，房间外的人想进去，这选对象就像装修房子时挑选窗帘。当初选的时候，真的是千挑万选，既注意它的美观，又注重它的实用，还要关注它的价格，仔细对比，恨不得货比十三家，最后选择自己最中意的，到最后买的一般是性价比较高、综合实力较高的。你不能只关注好看，这好看的不一定实用，而且不管你曾经选择了多么中意的，时间久了，你也渐渐很少关注它了，自然也会忘了它的质地、它的价格，甚至会忘了当初选它的原因。没有几个人回家，第一件事是看窗帘，只要窗帘可以挡光、挡灰、挡冷气就可以了，偶尔注意，他也会有十之五六甚至八九不会立刻想到选它的初衷，或许时间才是爱情、婚姻最大的杀手，当时间磨去了生活的激情之后，我们再一次审视我们当初的选择，会不会如同看当年选择的窗帘一般悔不当初，不理解当初怎么会选这个颜色、质地？其实，不论选谁都一样会有这样的感慨。错误的不是我们，是时间。

其次，帘子需要与房子匹配。我相信世界上有超越门第、世俗的爱情，甚至会超越性别，但我更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够超越柴米油盐的牵绊。先人的智慧里，的确已经告诉我们婚姻需要门当户对，这就如上亿的房子来选几元钱的窗帘一样，我们首先就过不了心理关。不管这个帘子性价比有多么高，都难逃被来到这所房子的大多数人质疑和指责。同样破旧的房子挂上富贵的华丽的窗帘，一样会带来很多的猜忌，甚至是嫉妒与破坏，这大概也属于狄德罗效应，这种效应又叫配套效应。18世纪法国哲学家丹尼斯·狄德罗，朋友送他一件质地精良、做工考究的睡袍，狄德罗非常喜欢。可他穿着华贵的睡袍在书房走来走去时，总觉得家具不是破旧不堪，就是风格不对，地毯的针脚也粗得吓人。于是，为了与睡袍配套，旧的东西先后更新，书房终于跟上了睡袍的档次，可他却觉得很不舒服。200年后，美国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朱丽叶·施罗尔在《过度消费的美国人》一书中，提出了一个新概念——“狄德罗效应”，或“配套效应”，专指人们在拥有了一件新的物品后，不断配置与其相适应的物品，以达到心理上平衡的现象。窗帘如果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时，人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换掉窗帘，要么改变环境。对比二者，改变环境的难度和代价远远大于换窗帘，适应环境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这或许就是很多灰姑娘嫁入豪门大多难能白头偕老的一个原因吧。因为房子的主人需要不断更换，直到所换之物与房子匹配。

再次，凡是挂窗帘的人都知道窗帘分正反两面，最漂亮的一面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例如，窗户上的帘子正面向外，让路人能看到它的美；客厅里的帘子正面向里，让客人能看到它的美。这样问题就来了，你觉得最美的东西，别人也会觉得美，甚至垂涎三尺，欲得之而后快，这或许就是古人所说的“丑妻家中宝”的原因。丑妻会免去很多烦恼事，想当初武大郎要不找那潘金莲，将城东丑女或是城西的龅牙娶一个回家，也不至于后来招致杀身之祸。同时也别尽看那漂亮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要“发乎情，止乎礼”，倘若这爱美之心不加以限制或规范，那就不美了。很多美看看就行了，不可强行占有，倘若一意孤行，十之八九会带来灾难。试想李隆基拥有杨玉环给彼此带来了什么？一个为此丧国，一个为此丧命。倘若互相欣赏，互相成就，岂不更好？也有那贪欲之人娶几房姨太太回家，防得了东边防不了西边，管得住大房，管不了小妾，后来闹得鸡犬不宁，不得安生。房子多了帘子多，惦记的人也多，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当然，你也不要尽想着你家帘子被别人惦记。各家有各家的帘子，倘若有人看中你家帘子，也就是看看，不要脑补种种后果，这种事情大多也就只是惊鸿一瞥，不会是电视连续剧，没完没了。

再则，不论是选妻还是选夫，她（他）只是家中的帘子，日子久了，就习惯家中有此物，家中也应该有此物，但不要把她（他）当做顶梁柱。年龄大了，就知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所自己的房子，不同的人在你的房子中占有不同的位置，起到顶梁柱的，还得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其他的人只是房中的一些物件，有一些是必需品，有一些是奢侈品。如果说婚姻是必需品，那么爱情便是奢侈品，当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也有拿爱情为必需品，婚姻为奢侈品的，但不论观点怎样，总也不影响自己是顶梁柱的本质。如此看来，婚姻或许只是需要，我们需要一个人来承担一些事，起到一定的作用，再或者说，选的好看的那个人是给别人看的，如窗帘的正面，我们自己看到的，或许更多的是光鲜华贵的外表下线头丛生、纠结复杂的里子，既然这样，我们何苦要执着于那看起来好看的人？正如网上所传，漂亮的女人，不做饭，做饭的女人不懂风情，懂风情女人的不赚钱，赚钱的女人脾气不好，脾气好的女人不漂亮，转来转去都是一个死结，干脆就找个差不多的行了，哪有那么完美的人。

我的同学中有一位同龄者至今未婚，她之所以大龄就是执着于她的标准：要高的、帅的，要工作好的，要家境富裕的……后来我总结了一下，她没有错，是上帝错了，上帝忘了给她创造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后来她越来越优秀，越来越无可嫁之人。因为她的学历更高了，收入更高了，自然更不愿意委身于俗人，可这世界大多是俗人，高人都出家了，谁还愿意娶妻？后来她告诉我，标准坚决不改，宁可孤独到老。再后来她拼命工作，努力赚钱，又买了两套房子，我无言以对。买上十套房子，晚上住的也就那么一丁点的地方，买再多的房子和一套房子有什么区别？成堆的金银，对于沙漠中求生的人而言，远不如那一壶水。金钱再多，不能直接吃喝，房子再多也不能代替丈夫的角色。再多的房子也只是个房子，而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家而已，或者只是那个可以为我们挡光挡灰的帘子而已。

既然只是帘子，看得过去就行了，好看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