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野菜小记

向日葵

高考小长假与端午节假期巧妙重合，休闲的时间很多，爱人建议挖菜去。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对此事并不热心，他便劝道：“与我做个伴儿就行，你在车上听歌儿玩手机，我自己挖菜”，于是便欣然前往，目标是我俩的第三故乡青峰山。

故地熟路，他一边风驰电掣般的开车，一边回忆在这里工作时的情景：有他指导矗立的界碑石，有他参与改造的垃圾场，有他监督栽种的路边树……满满的回忆与激动的心情仿佛缩短了路途，说话间，挖菜的地方就到了。

来到大自然，是不甘一个人在车里寂寞的，便跟随他去田间坝埂挖菜。幸运的是曲麻菜还真的不少，我充分发挥了小时候练就的挖菜本领，或蹲或弯，右手挖左手拣，没多久就收获了满满一袋。

时常直起腰来，望望远山，看看田野，沐浴着斜阳山风，听着爱人自在的口哨，并没有觉得累。

但平日里双手不沾阳春水的爱人挖了半袋就坚持不住了，一会儿说腰疼一会儿说腿疼，后来干脆就站在一边感慨：“小时候这东西大多是喂猪，现在人得花钱买着吃……行了，别挖了，咱这些能值不少钱呢。要不然洗干净后我去卖点儿试试？”.我抬头看了一眼他戴着的农式大沿草帽，想象着他拎个水桶蹲在一帮卖家常菜的大爷大妈中间或吆喝或量秤的情景，哈哈大笑：“你还得去制个二维码，现代人带现金的不多了！另外千万不要缺斤少两，否则人家找你单位去，你也就上热搜了！”，逗得他也忍俊不禁。

小时候与小伙伴们挖菜可比这热闹多了。田间坝埂，跑上跑下，叽叽喳喳。比筐篮的样式，比铲子的锋利，比菜挖的多少，比谁唱的歌儿好听。那时候人们的文化生活十分贫乏，如果谁会唱一首电影插曲，大家便羡慕的不行。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我和伙伴们坐在坝埂上唱电影《小花》插曲“妹妹找哥泪花流”的情景，而细声细气的纪家小妹把《归心似箭》主题曲“雁南飞”唱得最为婉转动听……最有趣的是如果有人发现了“菜群（菜圈）”，大家一面互相提醒着别踩了庄稼，一面喊着“四面包围”，便迅速行动起来，那一刻都闭上了嘴巴，只听见一阵急促的嚓嚓声，等瓜分完毕，便又分开去寻下一片了。

如果在挖菜中发现了“山地瓜”或“烟油儿”（草本野果），便是天大的幸运和无比的美味，特别是“烟油儿”，熟过一茬又一茬，常吃得舌头都是紫色的，那甜甜的味道真的是沁入心脾。在物质生活贫乏的年代，有些孩子甚至把挖菜作为上山寻野果的借口，漫山遍野的转，回来后筐篮仅有一薄层野菜懒在筐底，大家一顿哄笑后，你一把我一把的也会帮着把筐挖满，免得其回家挨训.

与爱人说起这些趣事，他当然也不陌生，两个人边说边笑的时候居然还真的发现了“山地瓜”！惊喜自不必说，但觉得味道已大不如从前，是它变异了还是我们的味蕾退化了？遗憾中，爱人说：“没别的原因，就是好东西吃多了。”这社会变化太大了，现在的孩子各种美食陪着，谁还会屑于吃野菜野果呢。终归是我们这代人生早了。

不觉已是夕阳西下，党员同志边走边玩就是不肯再下腰挖菜，甚至跑到路边去催促和等待，当初说好的他挖菜我听歌儿呢？男人这个物种难不成就是专门骗女人的吗？

好在晚饭后表现不错，出去下了一阵象棋，就回来择菜了，坐在地毯边上，拿着小剪刀，还蛮认真呢！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正要表扬一下党员的模范作用，他却说颈椎疼痛，说什么也不干了，一定要留待明天，我确信这次不是懒是真疼，就果断接了过来。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原始社会采集为主的时代是母系氏族社会了，原来这是女人的长项，哈哈！至于采集过渡到种植和农耕，吆牛扶犁的活儿天生就是男人的专利吧，故而男耕女织又是一次社会进步。

至于清洗、焯烫、剁馅儿，党员同志根本就不靠前了。我以前并没有太多做野菜的经验，只记得小时候在黑水老家，春天的野菜多是蘸酱配小米饭或夹在玉米锅巴里，夏天野菜老了就焯烫后和上玉米面在大锅贴一圈饼子，母亲做的野菜并无太多花样儿。工作后这么多年，除了春天买点嫩野菜烙单饼之外，家里饭桌上基本见不到野菜。偶尔爱人买个野菜饼子，我连看都不看一眼。我不喜欢面菜和在一起的任何食物，长得太丑，提不起食欲。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吃什么东西得看长相，样子不好就不吃”。

近年来随着私家车的普及，又加上孩子上学就业在外，平时闲来无事，去野外休闲游玩的机会多了，也常常迎合爱人的口味，出去采一些槐花，苦麻子，猪毛菜，曲麻菜等，回来后琢磨各种做法，也练出了一点儿小手艺。曾经为此向母亲炫耀：“是现在的野菜比小时候的好吃了还是我的手艺比较厉害？”，“你咋不说现在你放了多少油和肉，现在有多少种调料呢？”。母亲的反驳还真是很有道理呢！

爱人是极喜欢野菜的，生熟不拒。他平时最爱吃的是单饼，用它卷小一点儿的生苦菜，辅以小葱，香菜，再配上小米粥和烀大骨头，简直是无敌美味！不过，此次赶上不喜欢野菜的孩子在家，我打算包饺子：部分野菜馅儿的，部分芹菜馅儿的。这样既让孩子有了选择，又避免了菜面掺合的丑饼子。开饭时，爱人大快朵颐，儿子却咬一口野菜馅儿就放在一边了。有那么难吃吗？我可是很认真地配方了呢：猪肉，料酒，姜沫，葱花儿，鸡精等。夹起一个尝了尝：淡淡的苦，浓浓的香，不像其它叶菜那么软，也没有芹菜那么硬，口感棒极了！

我一边得意于食材开发的成功，一边跟儿子说起了初中课本上张洁的《挖荠菜》：“等到我把一盘精心调配好的荠菜放到餐桌上去的时候，他们（孩子）带着那种迁就的微笑，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挑上几根荠菜…”。儿子笑了笑：“这不一定是代沟，是不同时代的口味而已，别上纲上线啊。”如此说来，张洁也许是多心了吧。我也相信舌尖上的味蕾可以让我们品尝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却不能制造代沟和隔膜，因为时代进步了，生活大变样。

次日，我又弄来粗玉米面，发好后再用野菜做馅蒸菜团子，幸运的是不但味道好极了而且卖相的颜色竟然那么好看。

除此之外，还可以烫一些白面，烙野菜馅儿饼；或者把焯烫好的苦菜切成段儿，放香油、酱油、香醋、蒜末、芝麻拌着吃；若是做点肉丝酱浇汁在小一点儿嫩一点儿的生苦菜上，不就是饭店里的精酱苦菜吗？总之，我终于让野菜变俊了，终于实现了面与菜的分离，再见，丑陋的野菜饼子！

人生之旅，时而急，时而缓。童年时苦乐参半的时光，少年时跳出农门的梦想，青年时成家立业的艰辛，还有人到中年的淡泊，仿佛一切就在昨天，但揽镜自照，两鬓染霜皱纹丛生的现实提醒自己人生早已过半，以后的日子，该是且行且珍惜的慢时光。那么，工作之余，与爱人一起游山玩水，休闲挖菜，拍花摄草，记录生活，将是平凡生活中最真实最美好的岁月。

就比如这挖菜，或驱车途中看窗外山川万象急速退却，或登上山巅赏远处落日斜阳百鸟归巢，或置身田野呼吸雨后泥土青草的扑鼻气息，或归来厨房研究琢磨煎炒烹炸的各种美食。其中有回忆有劳累也有开心与享受，这就是生活的朴素与美好。

热爱游玩休闲是一种生活，热爱生活是一种能力。人生苦短，并没有多少来日方长。不象苦菜，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农药除不尽，雨润又重萌。没有苦菜的坚韧，我们的余生，就要努力甜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