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印象中的知青大院草图</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望我们的知青大院</span></p><p class="ql-block"> 近来,我是拿东忘西。打开冰箱,竟忘了要拿啥。妻说:你呀,老年痴呆症的前期,一一健忘症。</p><p class="ql-block"> 是的,什么都可忘,但我们的知青大院却忘不了。它常常飘入我的梦里。知青往事,历历在目。也许不值一提,也许早应该被删除。然而,在共和国的正史上,知青这页是删不掉的。几千万名知青曾为国着想。他们的汗水曾洒在祖国的大地上。可现如今,还能找到几多知青的旧址?</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知青大院,今日若在,应该成为文物了。它折射了那个时代的历史。它是一个消失了的真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天空灰白,冷风阵阵带着尘土朴面而来。</p><p class="ql-block"> 我独自一人,背着行囊,心情惶惑地走进这所知青大院。(特殊原由,我迟到了很长时间)首先,进入我视线的是一座端端正正的九间坐北朝南的草房。门窗依然有新木的感觉。整所大院约有三、四个兰球场大小,用齐胸高的土墙围起。立有门桩,但没门。院子右边一半是用矮土墙围起的菜园,左半面立着一副兰球架子,球筐网已残破得只剩一只。球架南面垛着两大垛玉米杆。在垛上一群觅食的麻雀被我惊起,四散飞走了。窗前不远一根立柱上拴着一条毛驴。毛驴见我眼生,打着响鼻。房子西侧建有猪圈,鸡架。窗前还摆放着两口大酱缸,院中打扫的干干净的,好一派过日子景象。可以见得:先我而到的知青们付出的辛苦。</p><p class="ql-block"> 我推开房门进屋。哦?我真怀疑自己走错了人家。这是一处两间无间隔的大厨房。三个屋角有三个大锅台,地中间一口摇撸的小水井。一盘大磨靠近门口一角坐在那,还有一副压干豆腐的木栅立着,这好似一处古老的豆腐做房。(我们知青点顾了做豆腐的手艺人,搞点儿副业。)</p><p class="ql-block"> 男、女宿舍用这大厨房间隔为东西两面。我进得男宿,心中豁然开朗,这又是中间通开的两间大房,高高的举架,南北两铺大炕。行李卷摆放整整齐齐。天棚与墙壁均用“窝子纸”糊得利落漂亮。我惶惶的心情顿时消散了一半。</p><p class="ql-block"> 眼前的一群人几乎是陌生面孔。我首先注视的是位面善的老者,他是大队安排来“关照”我们知青的毕大爷。我点头示敬。老人露出残牙且温暖的笑。“带点"的张老师十分热情。那么多生面孔的知青,旋即搭话、微笑、……成了哥儿们。</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初春,生产队的活只有平麦地,晚出工,早收工,不累。社员都在这个季节每天吃两顿饭。</p><p class="ql-block"> 有年青人的地方就有歌声。东生那“云遮月"(有些哑)的嗓子吼唱流行的知青歌曲:“……一切都成为泡影……,苍凉而忧伤。显民的大颤音歌声着实好听。“一条大河波浪宽……"调起的太高,实在唱不上去,便来了个八度降调,也能接着往下唱,衔接得天衣无缝。兆君的嗓门亮,一支红歌:“青天一顶星星亮,荒原一片篝火红……"声振屋宇。我还是哼唱那首老歌巜三套车》悠沉而荒茫。铁军那套巜巴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老四舞”,在屋地上比比划划,逗得大家捧腹大笑。</p><p class="ql-block"> 夜在缩短,春播开始,农时不敢耽误,农人都早出晚归。天刚蒙蒙亮,给大家做饭的知青,建民的一声喊:开饭了……!定会招来贪睡的哥们骂声。那时,大家都很要强,谁也不肯误工,虽然一天十几工分(几毛銭)。也得挣,都怕年终成了“涨肚户"。</p><p class="ql-block"> 雨休这天气,在农村,是体闲的时光。我便手操画笔,为这帮知青哥儿们画像,哥儿们几乎画遍。没画过女生,想来,这倒是个遗憾。男、女宿舍相隔厨房只有七、八米远。女生那边的歌声也可清晰传过来,届时,男生一定会猜是谁的声音。但也曾听见过哭泣声传来……不知何故。</p><p class="ql-block"> 知青,本是一群“下岗了的学生"可还有那么多热爱学习的“不死心”的哥们,他们痴迷于自学文化知识。</p><p class="ql-block"> 我妻也是知青。我曾问过:她们知青中有没有自学文化的?她说:没见过。</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知青大院中自学文化的不少。李召一一我俩在一个生产队干活。不管是雨休,还是收工后,还是干活休息时,他总是拿一本高中数学或是理、化课本读啊、算啊,写着,我看见:心里真的佩服他。</p><p class="ql-block"> 这块黑土地一定会记得,还有一位知青,一边赶马拉滾子压地,一边手拿书本在读书,这便是我们的知青点长一一兆君。还有他和她们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用功的储备文化知识……。当新时期到来时,大学迎接了他们,那是因为他们早有准备。</p><p class="ql-block">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我们也在默默地播下希望,这希望也只能是向迷茫的未来眺望与等待。是否在“等待戈多"?结果不是我们能知道的。</p><p class="ql-block"> 霎时,便迎来了夏日。</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夏锄,在农村是不算太累的活。但下地干活是两头不见太阳。每天,当暮色降临时,三五成群的男、女知青如倦鸟归巢般,拖着疲惫的脚步,望着飘在知青大院上空一缕炊烟,迈进大院。</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知青生活也算丰富多彩。</p><p class="ql-block"> 我至今记得一件事:有一年过端午节,建国(建民的哥哥,也给大家做饭)他突发奇想,要给大伙摊煎饼吃。在大院中间搭了个简易灶。这下,我可开了眼,建国熟练的摊饼,一张一张好快,足供得上全院知青的吃速,厨艺高超,那饼又薄又耐嚼。我是一个贪吃的人。真香啊!那香味至今好似还可闻到。</p><p class="ql-block"> 一到雨休,知青哥们就高兴。虽然少挣点工分,可自得其乐。有时,趁着雨休,我们知青点团支书楚云清也会组织学习:时事政治,读点当时的报纸什么的,均是国内国际形势一片大好……。带点的老师也会借机讲几句。</p><p class="ql-block"> 最让我不能忘的是:小穆的七双皮鞋。有困空,他会将皮鞋擦得铮亮,一双双摆放在室内窗台上展示,他轻轻吹着口哨,好有幸福感。那时,知青中十有八九还不曾体会过穿皮鞋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年青人的活力最不甘寂寞,小范与乃琢的腕力较量是不分胜负。这正是我画速写的极好场面,我是不会放过的。</p><p class="ql-block"> 夏日晚饭后,一弯新月升起,大院时不时会飘出二胡琴声。那是建民和宏军在展示各自的琴艺。这琴声有时是欢快也有时悲凉,琴声顺着大院的上空扩散到远方。</p><p class="ql-block"> 赤热的阳光,晒熟了粒粒饱满的麦子。割麦子是暑夏的累活。烈日当空,真的是挥汗如雨。在农民大叔的指教下,我也很快学会了割麦子。虽然不及土生土长的孩子麻利,但也能跟得上。</p><p class="ql-block"> 建国,建民把午饭送到地头。我们知青都是狼吞虎咽吃罢饭,头枕麦梱倒头便睡。听“打头”的一声招呼:“干活了……!”大伙便抄起镰刀,弯腰干活。在焦陽的灼烤下,下午的第一憇是最难熬的,一弯腰就要挺过两个多小时方可直腰。浑身的衣服全湿透,这当口,你可千万别说苦。</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妈曾说过: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p><p class="ql-block"> 这种生活磨练了我们的意志。相比之下,那些生在农村的人们,我们算吃过苦吗?</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麦收过后,略感秋凉。我们男知青大多得到生产队的善待。有看场院,有看青的,在农村这是顶好的活。</p><p class="ql-block"> 白天睡上一大觉,这帮哥们都活跃起来。我除了过过“画瘾”,也同大家困聊。最有意思的活动是:赶上我们知青大院的毛驴车向瓜地“进军"。当你离香瓜地还有段距离就能闻到瓜香飘过来了。馋得你直吸鼻子。看瓜的老乡好热情,摘上一土篮子香瓜,免费品尝。</p><p class="ql-block"> 知青的生活也免不了有些“外交关系”。海兴公社的哈尔滨知青也常到我们知青大院来玩。除了热情招待 他们,双方再来个兰球友谊赛,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一年一度的秋风,吹凉了大地,吹熟了庄稼。金黄的谷子,醉人的红高粱,饱满子粒的黄豆被风吹得乐出声来,成熟的玉米如大棒锤挂在那……。俗语:三春不如一秋忙。那是实情,每天黄昏时分,男、女知青滿脸汗渍,筋疲力尽。一进大院就喊:快累死了!我在秋收中的体会:最累的农活是割谷子。一刀下去,使足了劲,方可放倒谷杆。干一天活,臂膀像断了一样疼痛,手臂被谷叶杆拉得条条印痕。没有亲身体验,真的不知晓每粒粮食来之不易。这才叫:我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p><p class="ql-block"> 知青大院里的小菜园,被保管员董凡事弄得生机勃勃。从七月到秋总有鲜菜可供本点伙食用。但每年都有一个月左右青黄不接,无菜可吃。</p><p class="ql-block"> 有一件事,一想起来,就觉得有种愧怍之感。那年,约在五、六月期间:连续一个月无菜可吃。忽一日,我与铁军商量,去离青年点近傍的地里抠点土豆子吃,这季节土豆花儿刚落不久,想必新土豆还长不大。实在馋菜了。天黑时分,我与铁军及还有两人,我们四人趁着天黑溜到青年点北面二队的土豆地里,弯着腰,拨掉土豆秧,那土豆长的还没鸡蛋大。真有点可惜了!不管那么多了,我们着急忙慌,弄了少半袋土豆,背起来跋腿往回跑,吓得混身是汗。第二天,二队队长大骂:谁家猪没看住,给土豆地祸害了这么大一片!这是我们在农村干的唯一一件“坏事”。其实,秋天时节,知青到生产队掰点青玉米,抠点土豆子吃,队上都不管的,对知青是很宽容的。</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青在农村好事也干了不少。</p><p class="ql-block"> 那年,修建水库大坝。冻天冻地的非常艰苦。知青们都勇跃参加。兆君有诗为证。“……千里冰封,咱滴滴汗水冰雪溶。万里雪飘,咱一腔热血胸中流。银镐猛刨……。”还有,朴灭山火:我们知青也都不畏火险,先后两批参加朴火……。咳!好汉不提当年勇。</p><p class="ql-block"> 在东北的农村冬天里有冬闲,也叫“猫冬"。没啥活干,忙活了春、夏、秋,也该休息休息,並也悄悄地等待着来年春天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青春的我们,虽然离开了校园,来到这乡村。但内心还保留有学生的情愫。</p><p class="ql-block"> 我曾问妻:“你们知青点是否也有“上早操”的活动?”她摇头否之。</p><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青大院一到冬闲都要组织每天上早操。</p><p class="ql-block"> 我还记得,当 晨光微明,兆君起得早,手拿扫帚,把夜间下在大院中的清雪扫净。长光一声哨响,唤醒大家的懒觉。男女知青都积极参加。先是绕兰球场地跑上几圈,然后是一、二、三、四……做上一套标准的广播体操。汗气、哈气罩在每个青年的脸上,即刻,便结了一层白霜。这应该算是乡村中的一道风景线?大家除了锻炼了身体,也满足了未了的学生情缘。那么认真做好体操的每一个动做,这似乎带有学生的气息,似乎又回到校园里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这是不是在向那难以重归校园的回望?这是不是在心里还留恋学生的时代?这是不是在向虚度了学生时光的弥补……?这些知青的好年华,本应在校园读书,充实文化知识。却早早“下岗",来到这乡村。</p><p class="ql-block"> 写到这里,会有人问:只写男青年的生活,怎么没写女青年在大院中的活动?</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那个年代,男女生之间几乎不交谈。见面点头示意也会脸红。这种微妙的距离感是自然产生的吗?</p><p class="ql-block"> 在二十岁上下的年令,不谈恋爱尚可。不向往爱情那是不可能。除非是心里有病。但是,我们知青大院竟一点点爱情故事都没发生过。在我们那个时代,文化导向可见一斑:革命样版戏中的男女英雄基本上都是独身。再说,“带点”的老师及特派的老贫农,那一双双左顾右盼的眼神对男女知青也是一种警告。对爱的向往是不敢,还是不想?我认为不敢是真,不想是假。</p><p class="ql-block"> (我 们 知青大院里的男女生后来有几对喜结伉俪。那都是返城后才发生的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知青大院的门前,有一条东西向的笔直的沙土村道。每天,我们知青下地干活和暮归都要从这条道上走过。当有闲时,我们知青便三、五成帮,在夕阳和晚风中,散步在这条道路上,谈天说地或干吼两嗓子胸中的歌,或互相倾诉心中的不快。</p><p class="ql-block"> 这条平坦的沙土路啊!你收藏了我们知青的一双双脚印,收藏了我们天真而清郎的笑声,也收藏了我们的隐泣。</p><p class="ql-block"> 那年,那天,我是踏着这条村路走进知青大院的。它将永远留在我的梦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崇岳作文於小岛</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