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逮姐狗粘姐溜

语过添情

又到我们解馋的季节了。那火辣辣的夏天，除了去沟河水渠捞鱼虾，爬高上低掏鸟蛋，抹着泥猴子似地偷西瓜，能解馋的还有那逮姐狗和粘姐溜。又好玩又解馋，还能卖钱换东西。 　　家乡人叫的姐狗和姐溜，实际上就是蝉（知了）。蝉在幼虫时叫姐狗，而脱变后我们称姐溜。我也不知道为啥这样叫，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一辈一辈都这样叫，可能是有别于蝉的幼虫和成虫，或完全是把蝉的蜕变前后当成两种完全不同形状的昆虫了。 　　逮姐狗。姐狗是生活在土里的，经历了由蝉卵变成幼虫的过程，据说要好几年的时间。将要羽化前，它们会在黄昏及夜间钻出土表，爬到树上，完成蜕皮羽化的过程。成语“金蝉脱壳”指的就是这，寓意制造假象脱身。我们在黄昏逮它时，发现地表上的小洞，就用手指轻轻地挑开，拉出它。这家伙很狡猾，听到人声响动时，就会在泥洞里退下去。我们逮它也有经验了，屏住呼吸，两只眼睛瞄着，用根细长的小棒慢慢地伸进洞里。哈哈，它还认为是大树呢，用爪子抓紧后，我们就轻轻将它钓上来。钓上来的姐狗还带着潮湿的泥土，沉甸甸，壳里蜷曲着浅青色，摸它的爪子会慢慢地动。有时候我们会用铲子铲地皮，那要在地皮湿润松软后才好铲，一铲下去，发现了姐狗洞，就去钓，去挖，只到揪出姐狗为止。用这种方法逮姐狗有时候会生生把姐狗铲截成两段，那就糟蹋了。利用姐狗的习性，我们常常会在夜晚顺着树干上下摸。摸姐狗，那也得轻轻地，不露声色地。有月光还好，无月光就更得小心翼翼了。万一摸碰到地，黑黝黝的夜，又没手电，到哪找去？那时候我们哪里懂得珍惜生长艰难的生命啊。逮到的姐狗，我们就将它清洗干净，放到油锅煎炒着吃。但每次我们总会留下三五只，放在家中的竹篮里，等待脱壳，可它们最终却全都选择了僵死——背壳是不会当众开裂的。实际上，将它们从土里挖出、从树干上摸下的那一刻，这命运已是被决定了的。而放在院中石榴树上的那些，个个都会脱下栗色的壳，变成了青色的姐溜。举着这青色的姐溜，我们常常会皱眉蹙眼，好奇地问，这青色的姐溜，爬到树梢怎么就能变成黑色的姐溜了呢？ 　　粘姐溜。粘姐溜的习俗在我国的起源非常早。《庄子·达生》里就有一则“佝偻者承蜩”的故事，蜩即姐溜(蝉，知了)。说的是孔子去楚国的路上穿过一片树林，看到一个驼背老人用长竿粘蝉，技术娴熟，如探囊取物一般。这源远流长的游戏是我们童年的一大乐趣。粘姐溜得首先准备好一根长长的竹竿，我家门前的竹林随着小伙伴们任意选。我们把从家里偷拿出的面粉，大人是不舍得给的。一把面粉，先和成小面团。没有面粉，就将一些麦粒放嘴里嚼成糊糊，尔后在清水里捏洗，越捏越黏，最后只剩一小团面筋，粘在竹梢上。准备就绪，我们就悄悄地地钻进了树丛里。我们粘姐溜会选择一些柳树，柳树较低矮，垂柳阴凉。柳树是姐溜最喜欢聚集的地方，似乎它们也喜欢纳凉。它们的肤色和柳树皮相近，易于隐蔽。它们靠针刺口器吸取树汁维持生命，最长寿命约60～70天。雌成虫产卵多产在4～5毫米粗的树枝上。而柳枝多而细，柳皮松而软，柳汁甜而润，正符合蝉的生活习性。长大后，当我读到《诗经》中“四月秀葽(yao远志，细草)，五月鸣蜩(tiao蝉)”；“菀彼柳斯，鸣蜩嚖(hui微小)嚖”；“有菀者柳，不尚息焉”。我明白了农历四五月，雨润草厚，树叶如冠，就有蝉鸣了。柳荫四合，惹烟撩露，声在那飘渺处——嚖是微而亮。把蝉与柳联系在一起，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家鱼塘边的柳树行是姐溜集聚最多的地方，我们一个个蹑手蹑脚地猫着身子穿行其间，小心翼翼地伏在树干上。我眼瞅着上方的一只姐溜还在屁股一厥一厥地欢叫着，就慢慢地将竿头向前移动。它在唱歌，丝毫没有发觉我的偷袭，待竿头靠近约十公分时，瞄准它的翅膀猛地一戳，面筋就会黏住那薄薄的蝉翼，一阵嘶哑的叫声，小伙伴们便会一齐雀跃，心里乐滋滋的，美滋滋的。那时哪能体会蝉翼是多么精致的象征啊——“媚人睡起袒蝉纱，照见臂钗红肉影”，那是李贺的艳诗。 　　我们把粘来的姐溜剪短翅膀，寄养在家中的小树上，不让飞走，等它们把喙伸进树干里，听它们的鸣声。奇怪的是，它们大约也是有气节的。在童年的记忆中，发现它们大部分是保持沉默，鲜有一两只才有断断续续之鸣，但叫声不再亢奋，反倒多了些委屈。等年长后，当我读到曹植的《蝉赋》，就很有感慨。看曹植笔下的蝉是多么高傲气昂啊！“ 唯夫蝉之清素兮，潜厥类乎太阴。在盛阳之仲夏兮，始游豫乎芳林。实澹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声皦皦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内含和而弗食兮，与众物而无求。栖高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隐柔桑之稠叶兮，快啁号以遁暑。 ”而童年的我，扮演的是“ 有翩翩之狡童兮，步容与于园圃。 ”“ 持柔竿之冉冉兮，运微粘而我缠。 ”逮姐狗，粘姐溜，煎炒解馋，残肢玩耍。那时哪里还有草木鱼虫都是生命的意识啊。 　　在粘姐溜的同时，我们还会寻找并收集一些姐狗壳(蝉壳)。这“金蝉脱壳”黄色的皮，因听说走街串巷的货郎要它，我们捡着去换些好吃的。后来听说姐狗壳是一味中药，能祛风止痉，现在想想这货郎应该是又卖到药店里去了，他真能，又盘剥了我们。 　　“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唐·虞世南·蝉）“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清·袁枚·所见)。这两首古诗是小学生必背的篇目。现在，当听到孙女们背读后，我就会认真地给她们讲蝉的知识，激情地给她们讲爷爷小时候逮姐狗，粘姐溜的故事。还在网上让她们阅蝉的资料，看蝉的图片，听蝉鸣的声音，看捕蝉的视频。她们眯笑着眼，听得入神，看的仔细，不住点头。而今，生活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央，到处水泥柏油铺地，姐狗的生存环境早被断绝。城市里的景观树又矮又小，树与树之间也相距甚远，飞累的知了，再也寻不见几棵可以栖息的树木，他们大概都在飞行途中累死了。孩子们又怎能去体验哪些听蝉捕蝉的生活呢？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我很喜欢这首歌。听着这熟悉的旋律，想着那阵阵知了叫，我想再去追寻那童年的夏，带着孙女去逮姐狗，粘姐溜，那是多么开心的事啊。 语过添情2022.6.12记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