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静水流深

爱，是人类文明大厦的基石，伟大的母爱是亘古不变的主题。而在我的心目中，父爱却是最厚重的经典，它永远滋养我、启迪我、洗礼我和承载我。 父亲是我的偶像，是我最敬重的人，也是我一生最心疼的人。 于他来讲，今天这个父亲节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礼物和问候都是不靠谱的，我们兄弟姐妹过得好，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也是他唯一的愿望！ 听着刘和刚深情演译的《父亲》，我不能也不应免俗，那么，就肆意释放一回多年的心疼不已吧！爸爸，你感受到了吗？（2017年父亲节） 沉重的父爱 年少时写您的作文每每触碰老师的泪眼甚至得过一百分我从不以为豪也不因此开心 记得那些农耕的夜晚我要陪您去，您执意不让被窝里的泪水浸湿了我的枕巾最喜欢藏起的红薯招来了哥哥的拳头要交出，我坚决不肯他怎晓得那是我唯一护着您的心 远走他乡的日子您的凝重是我永远的行囊后来的我，也活成了您孤独的模样 如今，三十年过去了您早已习惯了坚硬习惯了不要关心除了眸子里深藏的柔软除了双手硬茧饱含的情长您老是对我说少哆嗦，照顾好自己就行 爸爸，就算穷尽笔墨我也道不尽您的艰辛我宁愿倾其所有绽开您的笑脸我也曾想过用我的黑发换回您青春的容颜 最好的良辰最多的美景也拿您没办法即便爱您甚于生命又能怎么样 爸爸，您活过自己吗繁华人世想着您，我了无喜悦 后记：一直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好好写一篇关于父亲的文字，却总未能成行，是父爱太博道不尽么？还是我下笔时心痛难忍？！ 爸爸，今夜，遥望美丽的孔圣山，任寒风吹散了笑颜，记忆又回到从前……（2017.12.15 夜） 后记二：一直不怎么刻意去记取亲人们的年龄，包括父亲。潜意识中总认为他们都还很年轻。今年春节得知要给父亲做八十寿辰时，我才幡然大醒。 大年初二，见面时父亲第一句话就批评我写给家里的对联：“毫无长进！必须得好好下番苦功夫，否则误人子弟！” 虽然我晓得父亲大抵是不了解写字与书法的审美差异了，不大以为然，但内心还是不免泛起感慨的涟漪，随之掀起了记忆的潮汐——— 父亲出生在旧中国农村，在兄弟姐妹八人中排行老三。和所有农村孩子一样，青少年时期的父亲奋力劳作，吃尽了生活的苦，却常常食不果腹，所以异常珍惜读书的机会。 据叔叔回忆说，父亲小学二年级因家里穷须出勤劳力而辍学，三年后自发利用假期向叔叔讨教，补习两周时间得以考取跳读六年级的资格，父亲因此无比高兴。 然而，念完初中后的父亲为了供叔叔俩上学又被迫辍学了，从此走上工作岗位。尽管如此，父亲从未放弃过求知，而是一边工作一边自学以致用。 父亲一边干着农活，还一边先后当过小木匠、信用社会计员，后考取工程预算师和施工工程师，并致力组建杨柑镇首支建筑工程队。80年代末90年代初，父亲的工程队承建了全镇所有的中小学校的教学楼和宿舍楼。 常言道：父亲是一头拉车的牛。小时候对父亲最深的印象是：早出晚归，风雨无阻。每天天刚蒙蒙亮，父亲便骑着那辆凤凰牌自行车出门，辗转于各个建筑工地，天黑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吃过晚饭，借着月光或星光，父亲又扛起农具赶牛到田间耕地。夜里，通常村里的人们晚饭后都习惯集坐在我家旁的巷口休憩，夏天纳凉冬天生火取暖，谈天说地，多么温馨惬意的画面啊！ 想着偌大的田野里，只有父亲一个人的身影在劳作，我陡生心疼，请求陪父亲一同前往，被父亲拒绝的我只能哽咽着退回房间，泪水每每浸湿了枕巾。 因此，小时候的我便早早懂事，特别孝顺、乖巧听话。弟弟出生时值夏天，家里八亩成熟的稻子须收割了，妈妈却要坐月子，父亲又整天忙于工地而无暇顾及。那时七岁又瘦又矮的我，竟自告奋勇每天带领哥哥和大妹下田，硬是把那八亩稻子收割完毕。 留在左手小指上的那道赫然在目的伤疤是最后那撮稻子留下的兴奋的美好印记，至今那种伤痛的甜蜜还记忆犹新。因为，我终于能大大减轻父亲的负担了，父亲不用因此而操心和劳累了，我怎能不兴奋了？ 父亲心胸宽广，以人为善，从不交恶或与人计较，总能顾全大局。无论工作伙伴如何或明或暗算计他的便宜，父亲都选择默默看在眼里，从不当面点破，也不背后的评论和记恨，而是给他人留足自醒的机会和成长空间。 而对母亲暴躁脾气的找茬，父亲总也云淡风轻，若无其事般，一忍让就是五十三年！我们做子女的心疼父亲，有时免不了声讨过分的母亲，每每这时父亲总反过来笑着安慰我们：你妈刀子嘴豆腐心，别跟她一般见识。 父亲宁愿百般委屈自己，也不亏欠任何人。改革开放后的建筑行业受到了猛烈的冲击，父亲工程队的业务外拓。1992、93年因为借款垫资投建广西合浦点而最终被当地恶霸抵赖骗去全部上百万工程款。 适逢当时我们兄弟姐妹五人正分别在读大学、中专、高中和初中，母亲也没能创造分文经济收入，遭此劫难后家里的经济陷入困境。借垫资款的债主又闻风追讨上门，内困外逼，父亲的压力可想而知！ 然而，焦头烂额之际，父亲并没有选择逃避退却，而是积极想方设法面对，通过自己前期积累下的人脉信用，到各建筑材料点赊取材料，主动为债主搭建楼房以抵债。债主们纷纷满意后，父亲却开启了漫长的再还债之路…… 父亲是一把遮风挡雨的伞，总能保护伞下的子女安然无恙。父亲既有严父的恩威，也不失慈母般的温情和细腻，父亲更是我们心中 的天和超级的英雄，父亲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情。人生无常，在我们遭遇困厄的任何时刻，父亲总事必躬亲，出手不凡， 不但能拉我们一把，还要想方设法把最好的都给我们。虽然我们能真正和父亲朝夕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来自父亲的安全感我们一点也不缺。 记得四年级那年，我小腿大面积烫伤，目不识丁的母亲吓得惊慌失措，请人发电报给当时远在深圳工作的父亲。 父亲接报后二话没说，连夜坐了十几个小时的东风汽车，为我捎回来了两瓶拇指头大的白色药末。涂抹了一周后，我整个小腿的伤疤奇迹般的痊愈了，没有留下任何疤痕。父亲这才放心地返回工作岗位。 直到如今，父亲仍然是我们的主心骨。去年我生病住院，老父亲听闻后马上搁下手头上的事务，携弟兄姐妹们前来探望，还掏光身上所有的钱坚决要我收下，不容推却…… 父亲惜时如金。从小到大，我从未看到过他荒废一天，甚至一个晚上。我奇怪他总有忙不完的事，既心疼又无奈。 小时候的每年大年初一，别的小伙伴为能等到好吃好穿而兴奋，而我最清楚自己开心的原因是，父亲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休息一天了！ 然而，当我看到吃过早饭后的父亲荷起了锄头，我总又一次失望极了。不过，这一天我可以体验和父亲一起劳作的快乐，因为这一天父亲破例的允许我跟随他下田了。 父亲重视自身的修学，当然也尤其重视子女们的教育。为了方便我们读书，父亲于1988年在镇上买地建了楼房，同时还利用工作关系的便利，千方百计把我们五人分别从生源差校转到镇上最好的小学和中学就读。 父亲向来不苟言笑，极少说教，而父亲的实际行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影响了我们，成为我们的学习榜样。在父亲潜移默化下，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人刻苦念书，行为品格从不逾矩，几乎不令父母操心和担心。 我非常清晰地记得，当年上学伊始，我并不太了解读书的意义。有一次，我把96分的考卷拿回来交给父亲。我竟看到了父亲发自内心地绽开了久违的笑容！我读到了父亲最大的喜悦和真正的欣慰！ 从那一刻起，我意外地收获到了一份学习的动力！那就是我要好好发奋读书，拿回更好的成绩，以换取父亲的笑容！一路走来，每当我学习或生活上面临挫折和陷入困境而想要退却的时候，父亲的身影和笑容便萦现在眼前，使我瞬时警醒，前行的勇气陡然倍增。 这种动力源源不断，一直支持我完成学业。乃至今天，每当我有懈怠的时候，我都会想起父亲，想起那份动力的意义！ 如今，我们五人虽然没能有什么大的成就，但都能依靠各自的真本事自食其力，而免于父母的挂心。 父亲几十年如一日的践行“活到老学到老”精神。 55 岁那年开始转而钻研《易学》，我每每目睹父亲孜孜不倦地伏案至夜深，从未间断。 这份坚持使得父亲的易术日臻成熟乃至炉火纯青，至今能同时用五种方法得心应手地验证同一日课，每天可以完成 8 个左右日课的工作量。 “时势造英雄，你爸是我最佩服的能人，没有之一！可惜生不逢时啊！” 回忆前尘往事，60年代时考取雷州师范大学的叔叔曾经不无感慨。 父亲善良无私、果敢担当、坦荡磊落、乐观宽宏、坚毅而韧忍、耐劳又善思、严谨亦高瞻。更难能可贵的是，我居然从未见过父亲发泄过坏脾气，一次也没有！ 在父亲看来，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容不下和过不去的，因而也就没有什么事是值得生气的。我从父亲身上见证了“真正有本事的人是没有脾气的，因为他把脾气都使在了攻克困难上”。 一身正气和风骨的父亲，个人生活起居异常俭朴，不作任何品质要求，能少勿多，能俭勿奢。对学习和工作却要求苛刻、近乎完美，而对他人却永远谦和、柔软与慈悲。 父亲身上流淌的正能量总能让身边的人时刻感到无比的安定与放松。 父亲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也总能赢得他人的无比信赖，找他帮忙择日课的人越来越多。 有不少好心人提醒爸爸：以父亲的付出相比，几年不变的收费价格太低了，应该往上提一半才合理。与此同时，我常常看到父亲面对貌似困难者，通常也会随缘收费。我心疼爸爸，埋怨他老是先替别人着想而刻薄自己。但父亲却不为所动，淡淡地回答说，都是自己人。 父亲是个既理性又重情义的人。当年父亲投建在我们管区的工程项目建设时长达十年之久，纯朴如己的人们几十年前的那份恩情或许依然葆留在父亲内心深处，父亲如今以这样的方式作为回报也是合情合理吧！ 又或者是父亲用这种方式在释放自己天生悲天悯人的情感啊！我想。 所以，家乡方圆百里，所有认识父亲的人除了敬仰父亲的才能外，无一不佩赞他的为人！ 父亲虽然不能为国为民成就一番丰功伟绩，但父亲在自己的岗位上把平凡的工作做到了极致，却是难得的成功！父亲用瀚瀚一生淋漓尽致地诠释完整的父爱，在我们的心目中也是无以伦比的伟大！ 而最具深远影响意义的是：父亲不畏任何艰辛，从不向任何困难低头的精神让我们获益匪浅；父亲身上流淌的儒家文化亦让我们受教无穷！父爱的力量成为我们一生宝贵的财富！有时我在想，活出经典里真正意义上的仁徳君子，难道不就是父亲的模样吗？！ 时光荏苒，岁月有痕。站在父亲80岁的门槛上，就在大前天，老人家开始有点迟滞的神情反应一下子触动并揪住了我的心，使我终于下定决心，捋了多年的心路历程，完成了多年未竟的心愿——-好好写一篇关于父亲的文字。 同时，我终于能理解年过古稀的父亲春节时的话外话：他多么希望他的子女不虚掷日子，能够和他一样笃学敬业，最好能超越他，有所建树。 爸爸，您意味深长的寄语，我收下了，就在今天。同时，在这个无比美好的日子里，也请接受我此生以来最诚挚的祝福，㊗️我最敬爱的父亲身体健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感谢父亲生我养我，更感恩父亲把生而为人之品格与精神传承予我，成为我一生取之不尽的财富。今生能择父为亲，是我莫大的荣幸与福气！ 限于个人水平，加上青少年时期基本在外求学，父亲艰辛的心路未能更全以述。而关于深沉的父爱种种，亦只能以心感之。随拍几镜父亲饱经风霜的沧桑容颜亦以为念。 （谨以此文作礼献给父亲的80寿辰和父亲节。） 以下是摘录2021年春节朋友圈内容，一并为集。 　　 上面这张照片是这次去探望父亲所拍，不难发现照片中父亲的神情反应大不如从前了，身体状况也明显比以前也差了不少，我心酸不已…… 我不禁坚定地对自己说：此后的每一个月，我必须得至少回家一趟，能陪父亲散散步也好（尽管父亲老嘱咐我没事别跑，有事来一个电话就好）。 因为子孙晚辈们都在外面工作和生活了，母亲天天出门自找乐子，父亲虽然忙碌，但内心也不免孤独啊！ 除了最后一张照片，其余为2021年春节拍摄（老屋照片为追忆童年），是留为念。谢谢大家观阅！（2022 年 6 月 19日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