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小说）

李从华

南方已经开春了，北方的积雪还没融化，在阿宁的要求下，楠楠还是决定自己开车去广东。内蒙距离广东全程有三千多公里，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也要三天三夜才能到达。

北方的太阳早早升起，斜斜的反射出来，一抹淡黄色的光晕铺洒在房顶上和挂满积雪的树枝上。这太阳光看起来比电灯光还暗，映照在那里，哪里就拖起长长的影子。楠楠挎着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旅行包，淡咖啡色，有着棱形花纹，懂包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名牌包包；阿宁身背黑色的双肩包跟随楠楠身后，不停地打哈欠，好像一晚上都没睡好。离开楠楠家，阿宁等在小区门口，楠楠从地下车库把自己的宝马越野车开出来停在阿宁面前。阿宁扭开后车门跳了进去。楠楠开着车往南方方向缓缓而行，车轮压着马路上的积雪发出磕擦磕擦的响声。

前一天中午，阿宁还在山西穷游途中，突然收到楠楠发来的消息：“我们还是结婚吧。”阿宁收到楠楠送过来的橄榄枝一直心神不定，视频也拍的乱七八糟，被粉丝吐槽。直到下午，阿宁终于想明白，突然在视频中告诉粉丝：穷游到此结束。接着把骑行了一年的自行车和帐篷等全部家当扔在旅馆扬长而去，只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匆匆忙忙去赶开往内蒙的列车。

一年前，阿宁因为开过几家公司倒闭欠下将近一百万的债务决定以旅游的方式逃出老家广东茂名。身无分文的阿宁想要去西藏实现梦想，要徒步过去，四千多公里的路程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走到？一些女粉丝心生怜悯，纷纷打赏捐款为阿宁买了捷安特山地车和帐篷等一应生活用品，阿宁从此开始了穷游生涯。

楠楠终于把车开出雪路走上了国道，大路宽敞，眼前一马平川。楠楠没有立刻加速，从后视镜中瞥见阿宁仍然无精打采地眯缝着眼睛，不禁埋冤：“一晚上都不太平，你猴急什么呢？”阿宁揉揉眼解释：“在野外孤身一人久了，突然遇到了你怎能让我不动心？”

楠楠虽然即将步入中年，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仍然和姑娘时候一样，体态匀称，婀娜多姿，天生的美人胚子。楠楠素有北方女子的特性，喜欢喝酒，喜欢唱卡拉OK，二十岁那年在唱卡拉OK时结识了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煤老板，禁不住煤老板的诱惑被包养，一年后儿子出世。煤老板已经离过三次婚，不敢再离婚，给楠楠二百万和一套房作为分手条件。楠楠离开煤老板，带着儿子回到娘家。楠楠父母开塑钢厂做配套工程的门窗业务，有个房地产开发商是他们的大客户。开发商老板看中了楠楠，好了一阵之后，许诺离婚后就和楠楠结婚。当楠楠又跟房地产老板生下儿子后，房地产老板还是以娶不了楠楠为借口，又给了二百万的分手费了断。

楠楠独自带着两个儿子，生活上虽然无忧无虑，但还是缺少一个完整的家庭，特别是男孩子缺少父爱，逐渐女性化。房地产老板还会经常以看望孩子为名和楠楠藕断丝连，保持夫妻关系。楠楠很想摆脱这种不正常的男女关系，但以她现在的状况很难找到称心如意的另一半。楠楠经常带着两个儿子在小区玩，两个儿子都胆小，不敢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小区野外有条流浪狗，经常和小朋友一起玩，楠楠见流浪狗可怜又聪明伶俐，就有心收养了。流浪狗很听话，见到楠楠就摇头摆尾，亲昵可爱。楠楠突然想到了网上那些单车骑行的流浪汉，关注了几个，还不时地进行互动。楠楠认为这些骑行的流浪汉非常可怜，在恶劣环境下生存，生活艰难，又大多农村青年，受教育程度有限，想来只要给予温存一定会十分听话，百依百顺，和收养的流浪狗一样……

有很多骑行西藏的流浪汉会从内蒙路过，正好煤老板给的那套房空着，生活设施一应齐全。楠楠物色了几个路过的骑行流浪汉给予提供住宿，差不多水到渠成了，还是没能成功。在平台的推荐上又看到“阿宁穷游”，打开看了阿宁的几个视频，不禁眉开眼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阿宁穷游和别人还不一样，是躲债穷游，还经常卖惨求打赏。楠楠想：这个流浪汉和流浪狗有什么区别？楠楠关注阿宁后就经常互动，带头打赏，赏金最高。得知阿宁路过内蒙之前就提前邀约求入住。阿宁入住后和楠楠一拍即合，立刻产生了感情。别以为阿宁是个离婚很久的男人，才会对性有渴求，只要是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见到楠楠都会爱慕动心的。阿宁做梦也没想到会攀上富婆，而且还是投怀送抱……

宝马越野车确实给力，三天以后，已经进入了广东界。南方到底和北方不一样，不仅气候舒适宜人，而且到处都是青山绿水，满世界的绿，绿色的树，绿色的稻田，绿色的植物…….这是广东的西部，大山的对面就是广西，虽然政府统一规划了房屋建设，没有工业作为依托，相对于整个广东而言仍然属于贫困地区。

清晨的广东茂名景色十分优美，山恋云雾缭绕，不断从远处传来鸡鸣狗叫声，早起的农民手持农具在绿色缠绕的田地上干活。楠楠被这种桃花源似的神话世界流连忘返，突然停住车，四面八方到处看，怎么也看不够。

“你休息休息我来开吧。”阿宁突然来了精神，又回到了久违的家乡异常兴奋，正好可以让自己过一把驾驶瘾。楠楠离开驾驶室，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阿宁望一眼楠楠，从后门跳下车，轻松跃上驾驶室，望着车窗外仍然在地里干活的人们，重新发动汽车，鸣响汽车喇叭，挂挡准备从熟悉的村道上起步过去。

“你小心点，思想集中，不要东张西望！”楠楠显然对阿宁的驾驶技术不放心。阿宁点点头往自己家方向驶去。

村里的大人孩子见到宝马车都围拢过来看稀奇。茂名离广州和深圳实在太远了，村里没几个人见识过像宝马这样的名车。正待出门去学校上学的孩子摸着宝马车的车身和玻璃窗不肯放手，以致宝马车身到处都是手指印。

阿宁小心翼翼地在沿河的水泥路上行驶着，突然进村的一座桥挡住了去路。阿宁不敢开过去，楠楠跳下车帮阿宁指引方向。阿宁来回倒了几次车才勉强开过了桥。村里几个男人见到如花似玉的楠楠十分惊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浑身上下扫来扫去。因为茂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靓丽的美女，娶的女人也都是大山对面的广西女人，远没有楠楠这般姿色。

阿宁携美女开宝马车回家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茂名村。阿宁衣锦还乡，突然大发了，以致男女老少把阿宁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得到阿宁突然发大财的消息，那些债主们闻讯拿着阿宁写的欠条找上门来，见到阿宁神采飞扬的样子哈腰吃惊，当刮目相看。

阿宁家是一年前由村委会出资统一建造的砖瓦房，墙壁涂料还没干透，留给阿宁的房间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破旧的小床和一张换下来不要的矮桌子。广东虽然地处热带，对于长期生活在北方的楠楠来说还是有些不适应。阿宁从床头上的布包里抽出一件军大衣披在楠楠身上。楠楠披着阿宁部队时候穿过的军大衣在房间里转过来又转过去仿佛自己也变成军人，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阿宁偷偷望一眼客堂间，看到债主们都围在门口，小声对楠楠说：“没想到这些债主的消息这么灵通？”

“你先出去，我一会就过来。”楠楠稳住阿宁，让阿宁不要怕。

楠楠在房间里梳妆完毕，化出一个淡妆，挎上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走到了客堂间，把背包往桌子上一放，跟阿宁说：“你站在我旁边，看清楚欠条是不是你自己写的？”

债主们排着队，手里拿着欠条，一个个流露出欣喜的笑容，看到楠楠名牌包更是赞不绝口。楠楠从背包里拿出一叠钞票往桌子上一放，坐等债主来凭欠条来领取。债主把手里的欠条递给阿宁，阿宁报出欠条上的钱款数目，楠楠一张张点出来给债主，然后一笔勾销。一个上午才把所有债主打发走，阿宁算出手里的欠条，总共付出九十八万，虽然心疼也是不得已。

以后的几天时间，阿宁和楠楠到村里办妥了结婚登记手续，领取了结婚证，并拍了结婚照放在阿宁房间里窗前的隔板上。阿宁每天带着楠楠去镇上吃早餐，购买土特产。茂名的特产三华李深得楠楠喜欢，吃多也不厌。

楠楠在广东茂名吃喝玩乐了一个月突然又思念起远在内蒙的两个儿子，执意要回去，并让阿宁一起回去定居。阿宁还完了债，顿感浑身轻松，无忧无虑，答应了楠楠的要求。

回到了内蒙楠楠家，阿宁好像变了一个人，整天游手好闲，除了吃就是睡，对楠楠的态度也非常恶劣，随心所欲，占有欲极强，吓得房地产老板不敢登门看儿子。楠楠的两个儿子见到阿宁十分害怕，不敢去亲近。阿宁还随便搭讪小区业主，喝酒打牌，称兄道弟，知道了楠楠的很多内幕。

这天深夜，阿宁强迫楠楠做完事之后，要楠楠再拿出一百万回到广东去开公司。楠楠白天照管两个儿子已经筋疲力尽，没有搭理阿宁。阿宁白天无所事事，精力旺盛，还是死缠着楠楠：“我听你们小区的人说你手里还有五百万，再拿出一百万给我，等赚了再还给你。”楠楠被逼无奈：“你不是开公司做老板的料，你自己在视频里也说开过三家公司全部倒闭了。”阿宁还是不甘心：“只要给我机会，这一次保证能成功！”楠楠被阿宁纠缠得已经毫无睡意：“你实在想工作，可以到我爸妈那里去帮忙。”阿宁没有回答，闭着眼睛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第二天天色渐黑，楠楠带着两个儿子回到家里。阿宁已不知去向，随身带来的黑色双肩包也不见了，橱柜的一个抽屉被撬过，放在里面的十万元现金也不翼而飞。楠楠心急火燎地拨打阿宁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楠楠越想越气，心理防线几乎要崩溃了。楠楠发善心把一个处于落魄逃难的阿宁当流浪狗看待，却没想到反被阿宁算计陷害，真是好心没好报，到头来鸡飞蛋打一场空。

两天以后，阿宁在广东茂名给楠楠发了一条短信：“我已回到广东，希望你带一百万过来共同创业。茂名的三华李已经成熟了，又香又甜。”

楠楠看完短信更加气急败坏，把短信删了，把阿宁的手机号也拉黑了，不再理睬他！楠楠这些天一直在反思自己，心情非常糟糕，整天喝酒消愁。楠楠收养的流浪狗见到楠楠还是摇头摆尾非常听话，和两个儿子玩的也十分开心。楠楠方才意识到阿宁是人，不是狗，是一个极端自私，吃里扒外的小人，简直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中山狼”！那里是什么流浪狗，所作所为还不如一个心存感恩的流浪狗呢。楠楠自己选择的这段婚姻，苦果只好自己吞咽；好心没好报，不但没能拴住阿宁的心，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楠楠后悔不已，整天整夜吃不好睡不着，半夜醒来一直哭泣到天亮。

阿宁回到广东茂名家中，还是游手好闲，没事干，想吃香蕉，拿砍刀出去砍，也没有力气砍断树枝，整天就躺在床上发视频，隔空对楠楠喊话：“想好了没有？带一百万过来，我们可以承包一座山种果树，只赚不赔。”不知楠楠听到阿宁的喊话没有？反正阿宁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从远处吹过来的耳边风。

阿宁偷到楠楠给两个儿子交纳学费的十万元现金又思念起过去骑行的流浪汉生活，原来的捷安特山地车在山西扔了，现在有钱了可以鸟枪换炮，结果花了两万五买回来一辆铃木摩托车，又添置了崭新的装备，开始了漫无目的骑行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