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广州，谈揾食

老头

很多内地人都心向广东。上世纪八十年代有这么一句话：“东西南北中，发财去广东”！这句话至今仍然热着。

广东诸多城市中，大学生常常首选广州、深圳，农民工则大多奔往东莞、顺德等地。

据说最早下广东的是打工妹。那时候香港人刚刚在广东开厂，都是些服装厂玩具厂之类，技术人员是香港过来的，招的是流水线女工。

没日没夜连轴转的流水线很辛苦，于是有些女孩去了当时刚兴起的“卡拉OK”和“夜总会”做“坐台小姐”。

然后她们召唤家乡的姐妹们来广东，有了当年脍炙人口的电报～“人傻钱多速来”。

广东各城市，老头去过广州、深圳、珠海、东莞、湛江、肇庆、中山、江门、惠州、韶关、佛山、顺德，这些城市里，稍稍更熟悉广州。

有过一段“城市名片”热，很多文化名人给各城市下名片，于是，广州成了“最美食的城市”、“最动感的城市”、“最没人情味的城市”、“最繁杂的城市”、“最扛骂的城市”、“最富幻想的城市”、“最生猛的城市”……

以老头看来，上述“名片”都是走马观花型，很让奔广州的外来人走入误区。

广州是座三言两语说不清的城市。要读懂广州，首先要弄明白一些关键词。

这些关键词最基本的是：穗城、揾食、一盅两件、老火靓汤、凉茶、艇仔粥、肠粉、花城、粤曲、东山少爷、西关小姐、广州起义、行滨渡、有冇搞错、湿湿碎、麻麻嘚……

老头认为，广州是座“食色性”的城市。

食者，食在广州，说的是揾食文化和饮食文化。

色者，广州又称作花城，有四季不谢的缤纷色彩。

性者，性情性格，广州人很有血性，南蛮嘛，认准一条理死不回头，革命与改革，广州总是冲在前头。

上述关键词，多少能说明广州的“食色性”。

我先说说“穗城”和“揾食”这两个关键词。

广州古属蛮夷之地，东江、西江、北江在广州汇合而为珠江奔腾入南海。广州北有五岭屏障，隔断了中原米粮，南有南海台风巨浪，舟楫不易。

北回归线位于广州至从化中间，广州在北回归线以南，太阳直射时日长，四月至十一月都是夏季，古时暑湿难耐，蚊蝇猖獗，人有疫病，田有虫害。

春播夏收季节，正是广州暴雨或台风季节，古时候靠天吃饭，洪涝一过，满目苍痍，颗粒无收。虫蛇鼠蚁，都成桌上美食，于是便有了“没有广州人不敢吃的”之誉。

毕业青年可能不知道广州旧时实在是饿肚子的地方。

广州又称“羊城”，亦称“穗”，传说有五位仙人遣下五羊，口叼稻穗，济民饥饿。越秀公园的五羊雕塑，就是纪念这神话故事。

穗，是古人对吃饱肚子的企盼。

民以食为天。祖宗艰难觅食与为食辛劳的遗训深深刻入广州精神，至今，广州话“找工作”是说“揾食”。

在广州，没本事“揾食”的人没人瞧得起。广州本地老板招聘人，凡父母陪同来应聘的孩子，一般不录用。广州老板观点很明确：“揾食仲要拖住条老豆，真系佗衰家人，冇出息啦。”（找工作还得老爸陪着，没出息！）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当苏杭雅士墨客醉心于亭桥楼阁时，广州人毫无选择地以揾食为生存目的，最终形成了独特的饮食文化。

如今的广州很现代，但广州绝不浪漫。

有上海朋友和我谈起，他与广州某企业谈生意，对方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可签合同时，出来一个泥巴脚趾夹着人字拖鞋，穿皱巴巴香云纱的猥琐男子，原来这拖鞋男子才是真正的老板！

除了食需要精致，土生的广州人是不在意外表的。不浪漫就是很现实。小资在广州会觉得广州很无情趣。

揾食到了今天，演变成了揾钱。“没有广州人不敢挣的钱”，是今日广州的写照。

有朋友在上市公司“XX 实业”工作，夫妻都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夫妻年薪有近100万，在广州有五套房产，出租四套。仅有一个独生女，居然还开了两家店，一家糖水店（广州人称的糖水店就是甜品店，卖绿豆沙、龟龄膏之类），一家电器店。丈夫还兼职帮房地产公司搞设计，妻子还兼职一家美容院，还不耽误教育孩子和一日三餐买菜做饭煲汤。

我五体投地，问：这么辛苦挣钱干啥？答：呒揾钱，做嚜耶？（不挣钱，该干什么？）

由于疫情，有几年没去广州了吧？似乎很久很久。怀念在二沙岛看珠江夕阳的日子，怀念五羊新邨肠粉摊档的鸟语，怀念广州大道中两侧垂果的芒果树，怀念广州的亲人和朋友……

怀念广州，这座食色性的城市，揾食不嫌累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