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旱柳·西瓦窑东瓦窑

平海夕漫漫

我以同学史轮的这个美文作为开篇 《西瓦窑东瓦窑》 史轮 自福陵延北走向，蜿蜒曲折，渐西行，俯瞰浑河古道，历来被誉为龙脉龙脊。 龙脉龙脊自昭陵西行十余里，坡度渐缓，是为龙头。其上建有舍利塔，为使神龙安宁，江山永固之意。 然昭陵之东侧，龙脊之上有一奇特之处，其为黄土之地，且土质极佳。 初，建福陵时，砖瓦琉璃皆出于此，其质地历三百余年尚光彩依然。后，昭陵亦得其益，上甚悦，命兵士划区守护，为皇家禁地，称之为西瓦窑，东瓦窑。 今二环公路昭陵至浑河段便沿龙脉蜿蜒而行。予每骑行于奇域之地，颇感遐意。 事事有蹊跷，后，予移家东迁，亦居西瓦窑。 因居处龙脊高耸，下临浑河古道，古槐奇松相伴，南来暖气吹徐，北至寒风缓泄，确为熙攘世间之福地。 予曾採黄土塑各式泥偶，取火锻烧，闲遐把玩，亦颇快意。 今太祖，太宗作古，只为文人騒客笔下编撰之餌，两陵衰然，亦是缤纷游客闲遐踏践之地。 然龙脉龙脊挺立，仍为华夏圣地之一隅，今人后人拼博，莫忘中华文化之继承。 闲时作，述于后人以续文承接。 謹记。 去年冬天，史轮同学把他写的这篇美文转发于我，我便有了去西瓦窑东瓦窑看看的念头。史轮说那地儿很好找，路中央有一棵最具标志性的大柳树。转过年严冬过去到了春天，5月24日周六，是个气温适宜的好天，我们四位老同学相约一同前往。到了皇姑区鸭绿江街与金山南路十字路口处，向东走不远就看到一棵系着红布带的老柳树。它独立路中央特别显眼，两侧来往车辆都绕着走，这现象在沈阳这个大都市的路面上是很少见的。此景让我联想到2016年我去寻访于洪区马三家子的永安桥，那里的马路也是这样被分成南北两条绕过石拱桥，虽然路不笔直了，但历史遗存被完整地保护下来，三百八十多年前的清朝老故事也因此续传。同样，西瓦窑这棵保留下来的老柳树也一定有它的传事。 柳树虽算不上太古老，但那一圈圈年轮的生长，它的腰围也是一个人伸臂不能合围抱拢的。树前立着的木牌经风霜雨雪，竟与老树一样，也有了沧桑老朽的样子。牌子上面的文字已模糊，写着 : 旱柳，树龄150年，高可达20米。此树由清同治年间一田姓举人栽种，伴随田家几代人的成长，见证了历史沧桑。后人称之“举人树”。 看日期，这木牌是2013年，由沈阳市城建局和市园林科学研究所制立的，今年是2022年，这棵旱柳又老了快十岁了。 不知道田姓举人栽树的事儿有没有文字记载或只是传说，反正在城市发展建设中，政府尊重了当地民众的意愿，这棵旱柳被幸运地保留下来，成了合法的“钉子户”，堂而皇之地站在路中央有了自己的领地。它高大的身躯时不时还被剪枝修整，老树发新枝，越活越年轻。西瓦窑旱柳既是历史时光的印记，又是人们心中的“神树”——树下有香炉，每年还真有即将高考的学生或家长们来此祈福“金榜题名”，图个吉利吧。 老柳树这样受宠爱，还因为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叫“西瓦窑”，它成为与过去的清朝皇家有关的标志。当年田举人栽下这棵柳树，这之后的160多年中，这棵旱柳一直静守着这方水土，将西瓦窑的风云变幻深深镌刻在自己的年轮中。 在文人笔下，老旱柳的生命更加鲜活，它审视着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具有了浪漫色彩。网上看到韩春燕的一首诗:西瓦窑老柳树它站在那里也端坐在西瓦窑人的心中它看着那些富贵和落魄的人走在命定的歧途它守着一条大路丈量著西瓦窑灵魂的胖瘦滚滚红尘遮不住它的双眼莺声燕语无法染垢它的清修一棵树在时间中修成正果一群人在岁月里再也找不到归途…… 西瓦窑、东瓦窑，沈阳的老居民都听说过这地方，印象中那是城北很偏远的农村耕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张航拍北陵周边的照片，标注12的地方就是东、西瓦窑。上岗子、东瓦窑、西瓦窑，是由高向低走向的三个村庄，以前叫洼子峪。 东瓦窑、西瓦窑名字的来历顾名思义，与砖瓦有关。四百来年前，这里曾是清朝皇家砖瓦窑场，专为建造盛京皇宫、清昭陵、清福陵等大型工程烧制砖瓦。 沈阳北陵 是清朝第二代开国君主太宗皇太极与孝端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的陵墓，称为清昭陵。 沈阳东陵 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和孝慈高皇后叶赫那拉的陵墓，称为清福陵。 沈阳故宫 是清代初期营建和使用的皇家宫苑，始建于1625年。 沈阳的一宫两陵，楼殿威严，处处透着皇家的气势，建筑中还有明朝皇陵和满族建筑风格的融合。这些辉煌的历史遗产建筑所用的青砖青瓦，都是出自大柳树所在的西瓦窑及东瓦窑。网上查找资料才得知，皇家修建陵园还真有讲究——昭陵用土量不小，但是不准在陵寝范围内挖取，因为这样被认为破坏了“风水”，关系重大。用土必须用“客土”，即用其它地方的土，这可能与“五行生克”有关系。昭陵用的青砖青瓦数量也很大，烧造砖瓦也有固定地点，不得乱挖土乱设窑。于是从陵址向东寻找，就有了东瓦窑、西瓦窑。 想象一下，那时在盛京城外这个偏远之地，每日烟雾缭绕烧砖制瓦，也是一派火热繁忙的景象！ 我们欣赏沈阳一宫两陵重檐庑殿顶上的琉璃瓦，它们在日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金灿灿显得格外辉煌。修建皇陵所用的那些漂亮的琉璃构件出自于哪里呢？看资料得知，是盛京工部管辖下的海洲（今海城) 黄瓦窑烧制。此窑在明末原是侯家私窑，海州被纳入后金版图之后，侯家窑窑主主动向努尔哈赤进贡其烧造的绿釉陶器表示归附，受到努尔哈赤的称赞，封他为五品备御世职。从此，这座侯家窑就成了清朝第一座“官窑”。凡盛京陵寝、宫殿所需琉璃构件均由此窑供应。 为一宫两陵制造青砖青瓦的西瓦窑和东瓦窑，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而烧制琉璃的黄瓦窑受到保护和研究，成为重要的历史文化遗迹。海城析木镇缸窑岭村的黄瓦窑沟，是我省唯一一处清代官窑遗址，遗址中出土的大量清关外“一宫三陵”的琉璃配件（还有一陵是辽阳的“东京陵”，努尔哈赤的王室祖陵。) 是研究我国清代建筑艺术的宝贵实物。 从老旱柳向东，我们继续沿金山南路行走。原来的西瓦窑、东瓦窑一带的偏僻乡村，早已在沈阳城市扩建改造中翻天覆地换了新颜，路边商铺联排、高楼林立，那是一个个美丽的居民社区。被称为“作家摇篮”的辽宁文学院也坐落在老柳树的南面，它让西瓦窑地区充满了文学的气息。 路过西窑新村大门，前面是一个开阔的小广场。广场上一段旧铁轨、一节白色车厢，一个小小的站牌引起我们的好奇。车旁立着的牌子上有文字介绍，这是秦岭轨道车，在中国工业化发展初期生产的一种QDY240型轨道车，是当时工厂内部作业车。这种厂内轨道我们在沈阳老铁西区的很多工厂内都见到过，它成为沈阳这座重工业城市建设发展的历史缩影。西瓦窑在社区建设中，还原了几十年前轨道车的场景，它成为一个特色景观。 岁月流逝，为修建清皇陵的砖瓦窑早已消失，我们无从寻觅，留下的只是地域名称。听说原来沈阳七二四军工厂的排水明渠就流经过东瓦窑区域，现在这里已经由皇姑区政府为市民建设了一条绿色步行道（北起金山路，南到锡山路，由一环到二环的带状公园)，而这条长廊步道就取名“ 724 ”。这个命名年青一代肯定犯糊涂，而年长的却感觉很亲切，唤起我们对这座有重大历史贡献的老军工厂的记忆。 因疫情封控，很长时间闷在家里，今天几位同学相约一起来这幽静的724休闲步道放松地走一走，真是惬意得很啊！这条休闲健身步行道，伴随着两侧的绿植绵延两公里多，除了自然景观也少不了修有塑胶跑道，设置了不少健身器材。走到临近二环路边，是一处小高地。绿树成荫，曲径通幽，我们漫步上去，在大自然的清新氧吧中尽情呼吸享受！若是早些时候来，步道两旁赤橙黄绿美丽芬芳，这里就是花的海洋！ 廊道的修建设计，不仅有绿色环保的自然景色，还蕴含着文化元素。漫步其中，路边一个别致的小院吸引了我们，它有着一个非常文艺、非常浪漫的名字——水木书屋。 小院的木门是紧锁着的，可能是疫情的原因吧，还没开放。我们隔门呼唤，里面出来一位年轻人，听说我们的来意后便开锁让我们进入。院子不大，但十分清简雅致。这一带是古瓦窑原址处，因地制宜设计修建了一个小小图书馆，在绿廊环绕中为周边小区居民提供了阅读空间。别致的弧形围墙设计正与砖瓦窑的外形契合，书屋的工作人员热情地为我们拍照——“到此一游”啦！ 来这里的读者不仅能看书借书，还能欣赏到有特色的文创产品。我们进入时看到几个孩子在吃午饭，他们是在这里跟随老师体验学习掐丝珐琅画技艺的学生。 周边市民在闲庭信步中又能与书相伴，水木书屋散发着书香气息成为绿廊中的一道独特风景。 木屋后院有一棵老山楂树，高大丰满的绿色树冠、自然舒展的枝干，像一个美姿的舞者。可惜我们来的晚了些，已错过了白色果花缀满枝头的时节。 老柳树、西瓦窑、东瓦窑…… 结束了一天的休闲游览，我们老同学相约，有机会还要继续寻访沈城的老地方，追溯盛京老城中的老故事。 后记回到此篇开头，同学史轮文中说: “……予移家东迁，亦居西瓦窑。……” 而我家是几年前西移，现居新开河之北，向东是新乐遗址，西面不远是舍利塔。想当年我因动迁而四处寻房，最终在原名下坎子村的地方，在售楼处的沙盘上定下了新居。至今才知，与史轮同学的家所在西瓦窑同是一个纬度的坡下之地，坡上即是传说中的沈阳浑河古道边的 “ 龙脊龙脉 ”，按自然地理地势说就是东西走向的丘陵高地，也称之为“龙岗”（东起天柱山，西到塔湾)。明朝末年努尔哈赤力排众议从辽阳迁都沈阳，除了信有古代“风水”一说，最主要是从军事战略角度看，沈阳具有优越的地理位置，利于后金整合辽东地区各民族力量。这个迁都决策被历史证明，努尔哈赤作为开国君主具有非凡的战略眼光。现在沈阳城北这高岗地所经之处有舍利塔、炮司、刑警学院、军区靶场、新乐遗址、北陵、西瓦窑东瓦窑、关帝庙、东陵等地。追溯千年万年前，考古发现在这条沈北“龙脉”上，有新石器时代新乐遗址和沈阳农大后山旧石器时代遗址 两处古人类生活的地方。特别是在天柱山南麓沈阳农业大学发现的5个旧石器文化层，将沈阳地区有人类活动的历史从新乐文化的7200年，提前至距今11万年左右。可见这“龙岗”早就是人类宜居之福地。 记于 2022年6月